“烨哥哥,你就带我去出征吧,泠儿保证,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容烨低头看一眼环在自己臂上的手,倒也没推开,淡淡道:“出征之事绝非儿戏,你平日里三天两头溜出宫去玩,我都不追究了,这次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来人——”
这一句“来人”刚说出口,点兵那里又传来异声。
“何人胆敢混入军中?出列!”
这一声怒斥之下,只见军列中有一人缓缓挪步走上前来,倒不是她不愿走快,只是这盔甲太重,实在碍得她迈不开步子。
“哥哥,是我。”君初瑶抬起头,却仍被盔帽压住了半张脸。
“初瑶?”君项寒愣了半晌才恍然道,“原来昨日阿辰说要借我儿时的盔甲,是拿去给你了?”
她点点头,盔帽又往下掉了几分。
君项寒轻叹一声,将她的盔帽取下,看着她一副狼狈模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想同我一起出征?”
她胡乱理了理头发,人赃俱获之下只好点了点头。
他面上似掠过一丝欢喜,顷刻却又肃然道:“你自小便很懂事,怎么这次也像阿辰一样胡闹起来?”
“我……”她一时语塞。实话实说定然是不行的,一来,在世人看来,“蝎女”之事真假莫辨,终归只是个传说,二来,她学幻术也是个秘密,自然不能在眼下道出。正暗自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另一边,容烨走了过来:“令妹倒也同我这小妹一样,心系国事啊。”
她听见这声音蓦然回头,只见说话人披一身凛凛之光,步子却迈得清雅,似行于十里春风间,踏缤纷落英而来。他走近,携一缕淡淡芝兰香,眉目间隐隐有些笑意,一眼望去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再看一眼却又觉寒气逼人远在天涯。
不过,于她而言,这来人是何等无双之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见过他。
那日夜闯王宫,有人推门而入,一句“何人胆敢夜闯世子书房”,也同此刻一般七分儒雅三分冷,笑不似在笑,问又不似在问。她懵了,暗悔那日别过之时自己究竟为何要说“后会有期”。
君项寒微微颔首:“臣管教无方,望世子息怒。”
——“在下乃宫中管事之人,夜巡路经此地,觉世子书房内似有异动,便过来瞧瞧。”
——“臣管教无方,望世子息怒。”
此刻,这两句话重叠在一起,令原本语塞的君初瑶愈加瞠目结舌。世子?她宁愿相信霁山上的花一夜之间全谢了,君辰其实是深藏不露武功盖世的高人,或者……哥哥眼睛花了。
“无妨。要说管教无方,我不也同将军你一样?只是……”他这下是真笑了,“令妹看见我似是很吃惊的模样。”
君初瑶立即醒神,将大张的嘴与眼通通归位,佯装无事尴尬一笑低下头去,片刻后又觉自己不必如此躲闪,毕竟那日黑灯瞎火,她又蒙了面巾,这世子眼神再好,也未必能凭一双眼睛认出她吧?这么想着,她便稍稍抬了抬眼,却正撞上容烨看过来的目光,惊得她忙又垂下了头。
幸而容泠恰在此时过来打破了僵局,“想不到今日还能碰上战友。”她轻笑出声,走到容烨身边,看看君初瑶又看看君项寒,“君将军好。”
“卑职见过公主。”
“时候不早了。”容烨抬手,“来人,将公主送回宫。”
“初瑶,你也回去。”
“让她去吧。”容烨这四个字一出,其余三人都当是自己听错了。
“世子,这……有违军纪。”话一出口,连君项寒自己也觉多言了。他是世子,岂能不知晓军纪?可向来行事谨慎的人今日这番举动意欲何为?
“哥哥!”原本转身欲走的人又回过头来,气急道,“同是女儿身,为何她能去,我便不能?你要敢偏心,回头我就告诉父王去。”
君初瑶暗暗抹了把汗,心道这公主今日是押错了宝,不想容烨竟一笑:“真拿你没法。”
“你这是答应了?”
“不,”容烨笑答,“只许你住在关内三王叔府内。”
容泠一听,眼睛滴溜溜直转,“那……就同父王说,我是想念三王叔了!我就知道烨哥哥最疼我!”
君初瑶一面暗自庆幸今日走了运,一面又感慨这兄妹俩脑子真好使,忽听容烨道:“君姑娘将这身铠甲换了吧,不过,可要记得穿上男儿装,以免扰了我梁国士兵的军心。”他说完便走,容泠一边跟着他离开,一边回头对着愣住的君初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辰时过半,大军开拔。容泠不肯坐车,非要骑马,君初瑶便也跟着一起上了马,两对兄妹四人四马并行于军队的中段,远远看去,不似出征,倒像是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