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完了。”容烨笑一笑,“不过看你的反应,倒又生出好奇,你究竟知道多少?”
“与你所知八九不离十。”
容烨又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若有朝一日与你成为对手,倒真有些可怕。”
君项寒愣了一瞬,片刻后道:“你应知不会有那么一天,但凡她在。”后边四个字像是刚巧想起才补上去的,可不论是说者还是听者,都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
两人皆沉默起来,半晌后,容烨望着远处山脉问:“是不是后悔,出征之时亲手将她推给了我?”
“我以为,感情之事没有来由,她心向着谁,与我所做无关。我不后悔出征时让她跟着你,我此生唯一后悔的事,是三年前让她知晓了我的心意。”
“所以才借此机会,装作自己什么都忘了,以换得她对你坦然相对?”
他毫不避讳,“是。”
容烨一笑,“顺带地,也让她对你心存愧疚,好留她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短暂时日?”
他迟疑半分,看向容烨的眼睛,两人目光相触那一瞬不似激起万丈火焰,而像陷入深不见底的冰渊。
“是。”他最终道。
“你既对我坦诚,我便装作不知此事。不过,她在这些事上并不笨,兴许会有所察觉。”
“无妨了。”
容烨挑了挑眉,约莫知道了他说“无妨”的意思,“过几日我会带她离开长宁。”他的语气不似不大强硬,却也不是要向君项寒征询同意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道:“也好。”
有了前车之鉴,再让君初瑶一个人留在长宁,指不定要再出什么岔子。他毕竟不是宫中之人,在很多事情上有心无力,无法保全她。
“那么长宁这边便交与君将军了。”
“你今日来,其实是为了这个吧?”君项寒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虽是笑得有些凄恻,“你要的承诺我给你,但望你也能承诺我,保她周全。”
“无须你说,那是我予她的承诺。”
……
这两个大男人承诺来承诺去的时候,君初瑶正在长宁城西,霁山十里开外一处竹林中黯然伤神。她走进一间破茅草屋,手指轻轻拭过木桌子,抬起来一看满指的灰,呆坐了半晌后对着空气不满道:“出征回来后便不见了人,说什么云游四海,这么久也不回来一次,当真是忘了徒儿了。”
她细细将屋子打扫了一番后,伸了伸懒腰走出去,习起剑法来。
这一套剑法是她十二岁那年在隐竹林习剑时所悟,还曾因此被师傅夸天资聪慧,先前容烨说见她在霁山山崖上舞剑,其实舞的也是这一套。从前倒是未给它取名,现在想来,它既是出自隐竹林,又与霁山有关,不如……姑且称之为“霁竹”吧。
她手中剑花翻飞,所过之处阵阵生风,一个腾空而起后便是急转直下,剑直指地面而来,她半空中身形一变,手中剑落地时轻轻弯折,借这剑力一跃踏上竹枝,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下来时,手中剑刀刀琢于竹枝上,所用之力看似小,实则巧,她落地之时一个后仰飞出近十丈,而那竹枝在一瞬间歪倒在地,断裂成好几截。
她看一眼地上,轻笑一声:“师父若是在,大概又要训斥我不爱惜花草了。”
“还真是不爱惜花草,不知你对玉流花是哪来的耐心。”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听着像是边说边在朝这儿走近。她蓦然转头看去,先是一愣,而后又觉此人出现在此实属正常。
容烨负手朝她走来,一身白衣在这一色深青中显得格外惹眼,“不过,这剑法若是放在实战中,倒是不错的杀招。”
君初瑶面露笑意,“还是不要有这机会的好。”
容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你方才说的师父是……?”
“哦,就是爹爹在世时给我请的学艺师父。”她答完觉得有些奇怪,侧头问他,“你该知道才对。”
“我为何该知道?在你眼里,我便是什么都知道?”
她摸摸鼻子,“我以为出征回来后,不,应该说,还在大漠的时候,你便查过我学幻术的事了。”
他瞥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果然被我说中了。”她一副了然神色,一屁股坐到草堆上,拍了拍身旁“座位”示意他也坐下,这一拍过后手又顿了顿。他这一身白衣,又是尊贵之身,大概不会随随便便席地而坐吧。
却不想容烨没有半分犹豫便坐了下来,对着她脸上古怪神色很有些不解,“有什么不对?”
“没。”她摆摆手,慢慢道,“我的幻术是由司空师父传授,‘司空’不是号,而是姓,师父单名一个‘月’字。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可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名字女气了些。我所习之幻术名曰‘逆沙行’,共分九式,我自七岁那年开始研习,至今悟透了前八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幻术究竟有什么用,权当强身健体了吧。”她知道这些他都已了解清楚,之所以再说一遍,是因为觉得,他应该希望自己能亲口告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