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琅,你是姨妈自家人,姨妈又何尝不想促成你们这桩美事?可姨妈这王后当得……我在你姨夫心中有多少分量,我还是清楚的。若不是先王后……也就是你大姨母,玉殒前指名将烨儿过继到我名下,我怕是费尽一生心力,也无法坐上这个位子。”她苦涩地笑笑,“可即便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影子,烨儿……也从未真心喊过我一声‘母后’。”
琳琅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到梁王后此时落寞的神情,似是怔了怔,半晌后道:“姨妈别难过,您不是还有炀哥哥和泠妹妹嘛?炀哥哥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日后定会好好孝敬,侍奉您的。”
“哎。”她叹一声,“这两人啊,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泠儿倒还好,顶多就是任性些,小打小闹的,你炀哥哥……”她眼神一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幸而如今君家大小姐就要嫁过来了,也算让我安心些。”
琳琅愣了愣,“姨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这些事啊,姨妈一人操心便够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管。”她出神地看了看寝殿内那一张出自君初瑶之手的画屏,“琅琅,你表哥若是不喜欢你,即便姨妈想尽办法将你给嫁了过去,你这正室也会一辈子被那妾室踩在脚下,这其间苦楚,个中滋味,姨妈最是晓得。我们琳家凄苦的女人,有我便够了,姨妈不愿你步这后尘。”
“只要能嫁给表哥,琅琅什么苦都不怕。”
“哪怕今后有一日要守寡?或者……要替他去死?”
琳琅听见这话心头一颤,不解道:“这是何意?表哥将来是梁国的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来这丧气之说?”
“正因他将来是梁国的王,他所面临之处境才更是危机四伏。你可知,这纵横捭阖,生杀予夺的背后,须付出多少辛苦劳累,须将多少性命踩在脚下,甚至有一日赔上自己的?”她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方才哭喊了半天,说的都是君初瑶的不是,可姨妈也记得你说,今日危难之际,她竟为了你表哥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琳琅点点头,一脸的不服。
“若换作是你,你将如何呢?”
“我……”她低下头去。
“这就对了,姨妈虽也不甘,可或许……也只有像君初瑶这般的女子,才能够与烨儿并肩,足够智慧,也足够坚忍。”
……
君初瑶回了将军府,一进门便被眼前景象惊得险些一脚踩空,“阿……阿辰你这是作甚?”
君辰上半身未着衣物,跪在地上,一张脸憋屈得很,抬了抬下巴,指指背后。君初瑶顺着他下巴所指望去,荆条?这一幕怎么略有些眼熟?
“你背荆条做什么?难不成也跟肥猫一样,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君辰霍然瞪大了眼睛,脸上似是写着“难道没有吗”五个大字。
她愣愣地想了半晌,忽然肃然道:“不会是……那药有问题,你没看出来,给哥哥送去了?”
他一副欲撞南墙的模样,“你被当街掳走,我这做哥哥的没保护好你,事后又被世子的人收买,没来救你,难道这不是对不起你?”说罢泫然欲泣,“初瑶啊,你可有被轻薄?你若是因我毁了清白,我……我这做哥哥的……”说着抬手擦起泪来。
君初瑶一傻,喃喃道:“容烨还找人收买你?”随即清了清嗓,“是该罚,你就继续跪着吧,跪到天黑为止。”
“初……初……”他看着她拂袖决然离去的背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么生气,莫不是当真……”
……
三日后一大早,君初瑶正欲出门,被君砚蓝喊住:“初瑶啊。”
“砚蓝姐。”她看一眼君砚蓝今日打扮,又见其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猜测道,“你这是要进宫去?”
“是啊。”她笑着迎上来,“今日进宫是要挑选些大婚用的物什,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方不方便。”
“什么忙?砚蓝姐尽管说。”
“我……”她面上染了层红晕,似有些羞涩,“我先前一直卧病,也未同那二殿下见过几面,此次进宫终归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若是你能陪着我,便会好许多。”
君初瑶对她先前大病之事一直心存歉意,此番能有机会弥补自然不会不应,于是恍然道:“原是如此,那我便与砚蓝姐一同入宫吧。”说罢又转头看向自己的丫鬟,“侍竹,你去同世子府上人说一声,就说我今日晚些时候过去,或者……兴许回来晚了,便不去了。”
暮春时节,空气中氤氲的水汽怎么也拨不开,惹得人怪不快的。梁王宫花园内一张石桌旁,正有人提笔蘸墨写着些什么,忽被一个声音扰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