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瑶一看情况不妙,给拓跋思烈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立刻提刀架在她脖子上对进来的人恶狠狠道:“谁都别过来。”然后按着君初瑶的肩朝外头走去。
这些将士自然不敢再进,一步步被逼到了营帐外。杨威从帐中出来,看到此情此景脸色大变。经先前君初瑶被掳一事,他已看出容烨对她犹为着紧,而今夜容烨因接见使臣不在营中,出了这档子事,他定是难辞其咎,若君初瑶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老命怕是又要悬了。为今之计,唯有戴罪立功,除了这拓跋思烈!
他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悄悄绕去对面高地,而后自己带着众将士上前道:“拓跋思烈!你也是条汉子,竟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就不怕这事传出去,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拓跋思烈没有回话,只抓着君初瑶慢慢朝营地大门挪步,他按在她肩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像生怕弄疼了她。君初瑶对他这番举动一面不解,一面却又莫名觉得鼻子酸酸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步出营地,边看着前方慢慢围拢来的人群,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拓跋思烈谢你今日所为,但恐仍难全身而退,我不伤你,只求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身子一颤,闷声一哼,随即缓缓倒了下去。
君初瑶一惊,猛一回头,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将士放下手中的□□,抹了一把冷汗。那一箭正中拓跋思烈后心,君初瑶低头看着脚下的人,他嘴角涌着鲜血,却犹自不甘心地在说些什么。
究竟是怎样重要的答案,值得只身闯敌营,不惜性命?
她俯下身子,想听清楚些,却在下一瞬霍然睁大了眼睛。
☆、嘉懿公主
“告……诉我,你……你是不是……萧甯……”
这一瞬,天地间恍若静止。振翅而飞的渡鸦滞了脚步,被风扬起的沙粒停在半空,枝头的旧叶悬而不落。仿佛置身空无一物的荒谷,有一个声音穿过茫茫大漠,越过百千山河,渡过万里狂风,在头顶响起,清晰而渺远。
他说,萧甯。
下一瞬,似沧海桑田一霎变迁。是燃燃大火,是滔滔洪流,是地裂山崩。是狂风卷起落叶,是溯流冲破江河,是雷鸣响彻苍穹,是落石激起千层浪。前世翻飞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阻无可阻。
……
“父王父王,您看我这画,画得好不好?”
“嗯……这山非山,水非水,山水之意却在其中。甯儿这么小便有如此造诣,长大了可要将父王也比下去咯!”
“甯儿不要将父王比下去,甯儿永远不长大。”
“听闻韶王有一女,沉鱼落雁,绝代风华,笔落惊风雨,一舞动天下。今传绥王旨意,前来一问,韶王可愿献宝?”
“告诉你们绥王,孤便是许他大韶之土,也绝不献此宝。”
“父王,甯儿愿出嫁绥国,为国解难,为您分忧。”
“谁许你进殿的?休要胡闹,下去!”
“今我大韶国危,身为一国公主岂能袖手?国在,萧甯在;国破,萧甯与国同亡。父王不应,甯儿便在此殿长跪不起。”
……
她回过神来,对眼前淌血的拓跋思烈点了点头,因无法欺瞒一个将死之人。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昨日是金戈铁马豪情万丈,今时则血泪满面尽书悲凉。他颤抖的双手伸向背后,递来一个细长的包裹,在她接过的刹那,带着了却尘事的笑意,死了。
“拓跋思烈……拓跋思烈……”她拼命晃着他的身体,不知为何竟泪如泉涌。
拓跋……她怎么会到此刻才想起,那是绥国王室之姓。十五年前,绥王宫内发生了一场不流血的政变,绥世子拒绝出兵攻韶,绥烈王一怒之下将其流放边关,取而代之的是世子的亲弟弟,也就是如今的绥王,拓跋孤鸿。而这位前世子,此去经年与黄尘为伴,成了绥国历史上第一位姓拓跋的将军。
拓跋思烈,那本该是她的夫君啊。
朝这边赶来的将士们见到此景面面相觑,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都当是杀错了人。半晌后,杨威小心翼翼试探道:“君二小姐可有受伤?”见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又上前一步道,“君二小姐?”
正是这众人皆不知所措之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正是容烨。
杨威立刻迎上前去:“末将见过世子。末将无能,让那拓跋思烈钻了空子,挟持了君二小姐,不过……”他话未说完,容烨便已下马,越过他朝君初瑶走去。他赶紧跟上,继续道,“拓跋思烈已除,只是君二小姐看起来似有些古怪……不知是否是受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