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淡雅的香气笼罩住他。
别之医看见小宗主的黑发落在自己肩头,殷红的唇微动:“我不管你的过去如何,现在你在极欲宗,便可随心所欲。无人敢因嫉羡而暗害你,无人敢因卑弱而阻拦你。别之医,你如今是我名下的人,若不和我一样乖张恣睢,实在不肖。”
哪怕现在气氛凝重,别之医还是不合时宜的差点被逗笑。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谢小宗主说出这样的话时,仍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这其实是谢虚少有的良心觉醒的时候,他将别之医带进了极欲宗,虽然是在利用他,却也不打算虐待这个“分宠之人”。先前别之医那番话透出了极其的敏感自卑来,连试炼台上都要这般步步算计,那谢虚便将他的怯懦全盘打碎。
在好笑过后,别之医细思谢虚一番话,被激得心中震动,连微微张口,都满是呼吸被扼住的窒息感。
谢小宗主这是在给他撑腰罢。
的确,他与过去,早就不同了。
那样艰难求生,小心翼翼的活在玄水宗中的别之医,早该被他抛弃了。
昏暗的光线中,别之医一低头便能见到谢虚眼睫下打出的阴影。他心中释然,周身的气息都略微一松:“谢小宗主,我……”
他话音未落,却见谢虚已经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向前一踏,身形被一身鲜艳衣衫束得修长:“你想明白了就行,记得快些回去。”
别之医又出神了许久。
他的心似乎被灼热填满,兴奋到有些战栗,那自血液中沸腾的温度甚至浮至他的脸上,略显苍白的面颊上透出一分红霞来。
剑修青年情绪被调动起来,心脏跳得飞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身后的洗剑池,平静黏稠的池面下浮出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那是由世间最污秽、阴暗的魔气聚成的黑影。
他笼罩在别之医身后,即便只是一团模糊的人形黑气,也莫名让人瞧出那大约是“头”的部位,拥有着十分俊美的五官。
别之医一个金丹真人,却对那充裕得充满整个洞府的魔气毫无所觉——直到那黑气化出一只“手”来,贯穿别之医的胸膛,他面上仍是如同感知不到痛苦般的呆怔神情。
就如同突破金丹时所历的短暂心魔劫般,别之医的识海里,出现了那仿佛诱引般的声音。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了。」
「修为、权势、力量,我都可以给你,难道你不想将那些曾践踏你的人,都杀戮一空吗?」
别之医的瞳孔中,似乎掠过一丝血色。
若是有同道前辈在,定然能认出他这是被心魔侵体的征兆,但如今洞府中只有一人一魔,也只能任别之医被扯进心魔深渊中。
其实并非是别之医心智不坚,而是一个大天魔动手对付一个金丹期,实在有些欺负人。更别提这金丹修士,心境上的确是有明显的破绽在。
那诱引的声音越来越沉,仿佛要触及到别之医心灵深处最隐秘、阴暗的地方:「你想要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交换给你,譬如……」
突然间,那心魔乱性之音停了下来。
模糊的黑气被气到凝不成人形,顿时怒吼:「你竟然觊觎谢虚?!好啊,果然是狼子野心,养虎为患!」
别之医被惊得瞬间清醒过来,一把将剑抽出,目光满是警惕冰冷。
“出来!”
黑气仍是勃然大怒,吱哇乱叫:“出来就出来,本尊不将你脑中的污秽脏物打散,有何颜面再做这心魔!”
第98章 纨绔修二代十九
黑气正是谈棠一部分的身外化身,他虽然是魔域中仅存的几位大天魔之一,但现在受天道限制,伤重未愈,这身外化身并不如同往常一般强悍,挥手间便可将无数高功拉进心魔领域中苦苦挣扎,而是要采取从前不屑一顾的诱引方式,待金丹道修心神动荡时,再侵入他的肉体。
可偏偏这第一次诱引,谈棠却是勃然大怒,也抛去那一层伪装,正面和别之医争夺了起来。
金丹剑修满心提防,已不如方才那样容易着了天魔的道,但比起有形之敌,无形的敌人显然更加可怕——更别提那黑影之下掩藏的人,是令修真界诸人闻风丧胆的大天魔。
不过几息间,别之医便觉疼痛从脏腑深处炸裂开来,他咬破指尖,以至纯精血压制住迷离的神智。
清醒只在一瞬间。
别之医甚至已窥探到那黑气的藏身之地,但只是错眼之间,眼前景象变动,不再是阴暗的山洞,而化成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黑域。剜骨的魔气淹没了他,只一道光芒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小宗主穿着初见那日的雪鹤缎,白衣泠然,面覆银质面具,极其轻蔑地望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