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为他们人族和邪祟战乱持续了太久,就算他们有心想要区别,在这乱世之中也并不容易区分。
就跟他不能保证他杀的每一个邪祟都是至邪至恶之辈,也同样不能保证他们人族的每一个士兵就都是正义良善之辈。
关系到一整族的存亡时,良善与邪恶完全另当别论了。
“嗤,”长夙族人发出一声嗤笑,垂着眼睥睨着他,“任何时代,都是强者为尊,我们强大,所以能够自我选择,你们弱小……生死只能由他人掌控。”
这句话他倒是赞同,强者为尊是没错,实力强确实能够掌控他人的生死。
“你说的没错。”宋悯欢轻轻笑起来,眸底却很冷。
雪白长剑凛然如霜雪,剑身之上蔓延着剑纹,青年月华白袍长身而立,细白的指尖握紧长剑,从他黑靴下开始蔓延出来无尽的寒霜。
青年墨发鬓边,眸底抬了起来,在无数骨镰朝他勾过来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长剑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青年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眼前只剩下一道雪白凌厉的剑光,剑光像是未化开的檐上雪,他们仿佛能够感觉到冰冷纯净的气息。
剑光在他们面前无限放大,漂亮青年睥睨着他们,神情像是在看蝼蚁、看无畏挣扎的蛆虫,像是脚底下的尘土。
“强者可以裁决弱者的生死,我比你们强大,所以我……也可以弑神。”
在他们脖颈被划开的那一刻,他们看见面前的青年笑了,清冷至极的面容,像是雪地之中盛开的寒梅,灼艳、沾着凛然傲人的寒气。
他们只能看着,却没有办法触及半分。
一地的长夙族人全部倒下了,方才说话的那名长夙族人同样倒在地上。他脖颈处有黑色的咒文冒出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浓稠的怨恨。
在宋悯欢收回长剑的那一刻,一道骨镰破空朝他汇聚而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有凌厉的风声在他耳边刮过。
眼看着骨镰要碰到他的身体,他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在骨镰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为透明、看起来非常虚弱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即将消散,身形清俊而单薄,在骨镰过来时,男人挺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
骨镰贯穿了他的身体,男人侧身看着他,眸光看起来无比的温柔。
宋悯欢在这一刻怔在了原地,心中巨大的恐慌感淹没了他,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钝刀插在他心口,他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地便开了口。
“不——”
不要……不可以……不能让他受伤。
宋悯欢骤然发动剑意,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此时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对方有事,不可以让对方离开他。
地道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的白光,在宋悯欢砍断骨镰的那一刻,“嘭”地一下,他指尖从男人身体穿过,男人的身形一点点变得虚无,逐渐消失在半空中。
宋悯欢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他的额头磕到了石阶,有鲜血流出来。他掌心攥紧,鲜血顺着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面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鲜红。
人呢……去哪里了。
他此时认出来了,那虚影便是他要找的梨树下的男人。
对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会不知道长夙族人的骨镰可以勾魂魄,为什么要帮他挡?
为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消失吗?
宋悯欢撑着剑从地上站起身,他指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血。他丢了手里的长剑,在地道之中找寻男人的身影。
不会消失不见,一定还在这里。
他眼中变得空荡荡的,这般的事像是不止发生了一次,他心里被难过和无力淹没,情不自禁地便攥紧了掌心。
为什么他总是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你可不可以出来……让我见见你。”
宋悯欢这般开口,嗓音艰难晦涩。方才的冷漠消失不见,此时他站在原地,带着几分迷茫与低落,还有几分不可见的绝望。
“我忘记了你是谁,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你消失。”
他没有了记忆,能够忘记很多事、很多人,但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没办法忘记的。
在他身旁,一个虚弱、接近透明的魂灵轻微的动了。男人伸出手,他明明就站在青年面前,指尖能够触碰到青年的脸。
可是青年看不见他。
他们如今阴阳两隔,没有办法见面。
男人指尖尝试去擦掉青年脸上的血,他周遭气息中同样带着几分失落、几分难言,看着青年眼中带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