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折射出来,他正要动手,旁边的男人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公子岚大人吗……”
微弱的声音传出,他听见“嘭”地一声,面前的邪祟跪在了地上,发出来了啜泣声。
邪祟勉强维持着人形,盯着宋悯欢腰上的那把剑,那张青白的脸维持着死时的模样,此时眼眶仿佛有些红。
“大人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他们知晓……一定也能够安心,”邪祟身上有深重的执念,他跪在地上,嗓音略有些颤抖,“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大人也不必为我们难过……我们……我们都是自愿的。”
邪祟在寺庙里已经待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太多的东西,但是仍记得不让公子岚因为他们而难过,不想为公子岚添麻烦。
“我们从来没有怪过大人,”邪祟嗓音晦涩艰难,“大人庇护我们已经是恩赐……我们……只希望大人能好好活着。”
邪祟面上挤出来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身上是浸染的邪气,随着他话音落了,身上的邪气尽数消散,他的身形也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公子岚,执念已了,心甘情愿的魂飞魄散。
“大人……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声低语,邪祟的身形消失不见,他已化为飞灰,彻底湮没在世间。
宋悯欢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鲛绡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耳边却能听见邪祟的敬崇之言、能够感受到邪祟跪在他面前,直到最后一抹执念消散,对方也一并消失。
他并不是公子岚,但是方才这句话说出口变得艰难。他不忍告诉对方,不忍告诉一个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好不容易见到光的信徒,告诉对方这束光是假的。
对方把他当做唯一的浮木,若是唯一的浮木都没有了,那停留在此地三千多年将会失去意义。
这般也好……他会替对方传达给公子岚。
宋悯欢指尖碰了碰寺庙里的神像,神像是石雕的,他指尖碰上去,仿佛能够感受到从千年以前传过来的温和灵力。
神祇已经湮没,但是若神祇在天有灵,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人们为他们而死。
人们希望自己的神能够好好活着,而神们自己,同样希望垂怜的人儿能够好好活着。
宋悯欢收回了手,他在临走时在寺庙门口贴了一张度化符,符未必度得了寺庙外跪伏的尸骨……但愿能超度他们未散的魂灵。
“这些都是公子岚的族人,你可知道长乐出自哪里?”
他跟着傀儡男人离开,男人手腕上缠着红线,他手腕上也同样缠绕着红线。
他也是随口问的,没有想到男人会回答他。
“月隐。”
宋悯欢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耳熟,这两个字他在耳熟能详的童谣中听闻过。
“月隐隐如晦,长乐守四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出了寺庙已经是夜晚,宋悯欢也察觉出来了,晚上的气温要低许多,他并不打算在夜晚行动。
公子岚说的是三天时间,这才第一天,那府邸中的邪祟明显要强的多,夜晚行动容易生差池。
男人显然也跟他的想法一致,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寺庙附近去过的一处院子停了下来。
“我们今晚在这里歇息。”
原先的锁已经被男人捏碎了,院门口有石阶,男人握着他的手腕,牵着他进去。
宋悯欢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异常的自然,他被牵着踏进了院子里。
进去之后,他挣开了男人的手。
手腕上的缚妖绳也解开,宋悯欢的举止太明显,旁边的男人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之后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男人沉默了一会道:“抱歉。”
“我无意冒犯……是担心你摔倒。”
牵着少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般的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宋悯欢掌心里还握着一团红线,开口道:“你对我似乎很关心,为何?”
他有问题便直接问了,他相信不是他的错觉,这傀儡确实许多下意识的举止都非常的……让他觉得熟悉。
这么问了,男人却没有说话,顿了好一会,低声道:“我们不过才相识数日,若是我做了什么令公子误会之事,公子尽管开口。”
令他误会之事?这般的意思是他想多了?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心想但愿如此,没有再理会男人,一个人摸索着进了房间里。
少年进去之后,男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那一双眼眸看着少年清冷的背影,唇角绷直,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具身体,到底没有跟上去。
夜晚时分,城中的圆月模糊朦胧,院子里依旧漆黑,房间里传来少年清浅的呼吸声,男人在院子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