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璎深吸一口气,不赞同道:“不行,我现在就去跟他解释清楚。”说罢起身就走。
魏尝没阻拦,放慢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俩人一回到隔壁,正吃早膳的魏迟就搁下了玉勺跑来,向魏尝张开双臂,示意他抱,边说:“阿爹回来了!”
魏尝抱起他:“嗯,你薛姐姐有话跟你讲,你好好听。”
魏迟点点头,搂住他脖子,眨着双水杏眼认真瞅一旁薛璎:“薛姐姐要说什么,阿郎竖着耳朵听。”
话茬一下被抛到薛璎这头,她张张嘴却噎住。
怎么开口?见魏迟一脸认真乖顺,她想说的话盘桓在嘴边,竟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她甚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孩子看她的眼神,确实一直透露着一种过分的讨好与渴望。而现在,她却决定亲口打破他的期许和幻想。
“我……”
见她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魏迟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满脸惊喜地问魏尝:“是薛姐姐答应做我阿娘了吗?”
魏尝弯了弯唇:“阿爹也不知道,你听她讲。”
薛璎彻底颓败下来。
她说不出口。人非草木,她没法在一个孩子热烈欢喜的注视下,轻描淡写出那种残忍的真相。
魏尝这个老奸巨猾的,之所以没拦她,是因为早就笃定了这个结果。
薛璎很清楚,这一犹豫,她将就此成为魏尝的帮凶,与他一起把这个谎言圆下去。可看着魏迟高兴的样子,她竟有那么一瞬觉得,这样似乎也“无伤大雅”。
她恨恨看了眼底笑意正浓的魏尝一眼,而后朝魏迟笑了笑:“我就是想跟你说,你阿爹明天又得出门办差了,没个十天回不来,我叫他今夜留宿府上陪你一晚?”
魏迟刚听前半句便颓然下去,待她说完又开心起来,搂紧魏尝的脖子说:“好啊!”又问,“薛姐姐也来吗?像昨天那样……”
“……”
房内收拾碗碟的穆柔安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古怪。
薛璎捏了捏拳头,真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干什么,谎话没戳穿,反将自己搭了进去,默了默说:“我不来。”
看魏迟眼色黯下去,她却又因得知了他将自己视作娘亲,不自觉生出“为人母”的责任感来,一面暗恨魏尝下了一步好棋,一面又只能往套子里钻,松口道:“但我会来跟你们一起用晚膳。”
魏迟拍拍手说“好”:“那我和阿爹等你!”
薛璎“嗯”了一声,扭头飞魏尝个眼刀子,说“还有事忙”,然后恨恨转身走了。
*
平阳那边的差事,对魏尝来说小菜一碟,薛璎叫他“准备”,其实也就是让他多歇一天而已。所以他干脆闲在公主府,陪魏迟玩了一整日的陶泥。
晚间薛璎来了,跟父子俩一道用过膳,要走时被魏尝留住,说大夏天屋里闷,一起乘个凉吧。
魏迟也眼巴巴望着她。她没法,心道那就乘一个吧,叫人备了些瓜果到庭院。
今夜无月,漫天星斗璀璨,银汉灿烂分明。院里植了驱蚊草,一片清净。
魏尝把魏迟抱在膝上,边往他嘴里塞瓜果,边跟一旁薛璎闲聊,说着说着,聊到了冯晔身上。
他问:“陛下婚配一事,你怎么考虑?前天那个秦婳,大概也就是秦家拿去试探试探他的,成不了事。”
薛璎眉梢微微一扬:“我手底下那些官员都支持阿晔早日完婚。按眼下情形看,他早得子嗣,的确有利于稳固朝臣人心,但他毕竟才十三岁,自己都还管不过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逼他。何况太后尚在,这事单凭我一人做不了主,只得暂且周旋着拖延。”
魏尝点点头:“是有点早了,当年我……”
薛璎偏过头来:“你什么?”
他因一家三口和睦融洽,心弦太过放松了,本想说当年他也算早的,但好歹是十六岁才与薛璎有了肌肤之亲,十七岁才成婚得子。
眼下被她质疑,忙准备打圆场,却忽觉臂弯一沉,低头一看,魏迟这小子枕在他身上睡着了。
薛璎顺他目光低头看去,指指卧房方向,示意他先抱他回去。
魏尝点点头,将魏迟抱回榻子,随即重新移门出来,与跟来的薛璎说:“我先送你回房再来看着他。”
“会醒吗?”薛璎朝里张望了一眼,小声询问。
“今天睡熟了,暂时不会醒,走吧。”
她点点头,跟他一道并肩往自己卧房走,边问:“刚才想说什么?”
魏尝本道这一页该揭过去了,正庆幸,不料她还揪着不放,只好解释:“哦,我是想说,当年我父亲也算早的,但好歹是十七岁才得子。”
薛璎“哦”了声,默了默问:“我见典籍上说,你兄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