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晔说“不行”,他便指天发誓道:“微臣有办法,保证您不会被赶走。”
他将信将疑,魏尝却已像男主人一般,伸手引他入院:“您老大远来,不饿,不冷?用点涮锅吧,微臣方才与她正吃着。”
冯晔的确是饥寒交迫了,又闻见院内飘来的腾腾肉香,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咂咂嘴说他能跟薛璎一起同席吃食真幸福。
这感慨听来倒似真心。魏尝笑道:“微臣也是苦过的,如今苦尽甘来罢了。”
他请冯晔入座,叫仆役拾掇来干净的碗筷,准备当面验毒,却见他摆摆手示意不必,说:“饿了,直接吃吧,验个什么。”
魏尝叫人替他涮肉,边问:“您这么放心微臣?”
冯晔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阿姐信得过的人,朕也信得过。”又补充了句,“不过别给朕吃羊肉,朕一碰羊肉就浑身起疹子。”
一旁下人就给他送了一片晶亮的薄牛肉去。他咀嚼几下咽下,大赞“人间美味”。
魏尝笑笑没说话,扭头叫人送坛酒来。
冯晔抬手阻止:“朕不喝酒。”
“您得喝,喝上几口才好装醉,她一会儿就舍不得赶您走了。就算赶,也得给您煮好醒酒茶,这不就拖延了时辰?”
冯晔说他蔫坏蔫坏的,一边接受了他的“谏言”,等酒上了,就与他对酌起来,说自己演技不够,真醉一点比较好,于是多喝了几盏。
这下不用装就有点犯晕了。
魏尝夺过他手中杯盏,道:“成了,您都快喝趴了。”
冯晔晕晕乎乎“嗯”了声。
魏尝眼色微沉,判断他是当真酒意上头了,便问:“您今夜没去太后那处吗?”
他摇摇头说“没有”。
“您当真那么讨厌她?”魏尝继续问。
他已经不大清醒,肚里的话都吐出来,也不自称“朕”了,说:“我也不想讨厌她,她以前待我那么好,像母亲一样……可她要杀阿姐……”
“那她待您弟弟好吗?微臣是说长乐宫里那位小皇子。”
冯晔打个嗝道:“不知道,她不太将皇弟带出来。”
“那么可爱的小皇子,为何不带出来?”
他皱皱眉头,似乎一样不得其解。
魏尝没再继续问下去。看冯晔这反应,虽与参星观有所牵扯,却显然不知道女观主掌握的,关于秦太后的那个秘密。
那么,他究竟为何派人盯着那处?
魏尝想了想问:“陛下知道哪处算卦准吗?微臣打算过一阵子,算算跟长公主的八字合不合。”
冯晔歪着脑袋道:“我又不出宫,怎么会知道?”
“城外那个参星观,听说名气很大,应该算得准吧?”
他猛打一个激灵,摇摇头说:“不行,你不要去那里,更不要带阿姐去那里。”
“为什么?”
“因为……”他支支吾吾撑着额头,“因为那儿有不好的人。”
“不好的人?有微臣在,谁敢伤害她?”
“就是……”冯晔说到一半,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抬头一看,惊喜道,“阿姐来了!”
薛璎见状一愣。她刚哄完魏迟,怎么回来就变了天?
她走上前来,厉声道:“你怎么又偷跑出宫?”走近嗅见一股酒气,更生气,“还喝那么多酒?”
冯晔醉得不轻,面颊酡红,笑嘻嘻道:“魏中郎将说,醉了你就舍不得赶我。”
魏尝:“……”
薛璎咬牙看向魏尝:“我这刚收拾完一个麻烦,你回头又给我送来一个,你是要翻天?”
他摸摸鼻子说:“这不大冷天,我看陛下怪可怜的。”
薛璎忍耐了下,冷冷吩咐下人:“给陛下煮醒酒汤去。”
*
冯晔果真拖延到子时过半,与薛璎一道迎了新岁才被赶回宫,离开公主府时心满意足,还给魏尝挤了个眼色以表感激。
除夕过了,翌日便是元月。眨眼已是太初二年,四面八方的诸侯王陆陆续续启程赶往长安上贡,待初十左右,几个重要角色也都前前后后到了。
之所以说重要角色,是因薛璎和魏尝先将重点怀疑对象,放在了封地距离长安最近的一批诸侯上。
房事册上显示,当年秦太后与先帝的行房时间是在二月上旬。也就是说,秦淑珍应当在二月初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所以才急急找陈高祖“弥补过失”。
当日,她很可能使计灌醉,或拿什么办法迷惑了老皇帝,之后伪装了一场房事,叫宦侍记录在册。
据此推断,秦太后真正的孕时便是正月。而宗耀说,二十天以内的喜脉非常难确诊,所以照理说,她与人行房事,就该在正月中旬之前。
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是封地距离长安不远,且上贡向来积极的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