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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106)

那晚上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他枯柴般的手指攥在她腕间,沙哑着声说:“这是父命,也是皇命,你不得违背,现在就立誓。”

他执拗得全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在她忍着腕脉剧痛,一字一句立完誓后,才放心阖上了眼。

薛璎立在龙床前,突然觉得好笑。那个毒誓,好像全然将她剔除在冯氏之外,没将她当成大陈皇室的子孙。

可她又不明白,若她当真并非冯家骨肉,阿爹为何肯将大陈交到她手中?毕竟朝中并非没有旁的能人,而这毒誓的漏洞也太大了。——她完全可以一辈子不生孩子,就不会为它所束缚。

薛璎半醉半醒,出口模糊,颠来倒去大致讲清了来龙去脉,随即隐隐感到搂着她肩的那只手一点点收拢,直至紧到她骨头都发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想去推开魏尝。

魏尝这才醒过神来,赶紧松开劲,虚扶着她慌神道:“对不起,我……”

他是太愤怒了,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早便猜测陈高祖留了一手,但本想是在冯晔那处,却不料竟是双管齐下,还对薛璎也动了手脚。

陈高祖逼薛璎立下的誓言,针对的根本不是她日后的孩子,而是她在三十多年前诞下的,那个被薛家害死的亲骨肉。

他不知真相,以为经巫祝之手来到这里的魏迟就是那个孩子。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誓言不止对薛璎,还对身为孩子生父的魏尝具有威胁与束缚。

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薛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的亲儿子,已经死了。

魏尝的眼底蒙上一层水汽,说:“做什么听他的?他叫你发誓你就发?”他说到这里恨恨咬牙,“那老不死的,一掐就死了,你掐他啊。”

薛璎闭着眼睛疲倦一笑:“他毕竟是我父亲,而且也没说错什么,我姓冯,受冯家饭食米露长到今日,维护皇室正统理所应当。再说,如果怕应誓,我不要孩子不就好了吗?”

她清醒的时候很少解释那么多。但听她解释了,魏尝又觉得心疼,胸口一抽一抽的,像被巨石碾过似的。

他低头,忍了忍道:“这么多年,他把你当冯家人了吗?你这样委曲求全,我会想杀干净冯家的。”

“我没有委曲求全,我不生孩子,就是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真有一日……”她说到这里顿住,再开口已经换了话茬,“不管这誓言会不会应,我都不想叫将来的骨肉背着它过一辈子,这毒誓到我这儿断了就好,对我也没什么妨害……就是……”

“就是什么?”

薛璎到底有点迷糊了,似乎也记不起自己想说什么,半晌才眯缝着眼道:“就是得跟你说清楚,如果你在意这个,”她笑了笑,“还是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趁早找别人去吧……”

魏尝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我不在意。不过……其实可以生的。就算有一天,你打算颠倒他冯家的王朝,也是可以生的。”

他说完还以为薛璎会问一句“为什么”,却不料半天听不到声,低头细看,才发觉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叹口气,看了眼头顶苍穹,自问自答起来:“因为我们的孩子,早在三十五年前,就替我们铺好没有后顾之忧的路了。”

*

魏尝搂着她又坐了片刻,而后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下了屋顶,把她送回卧房。

薛璎果真连醉酒都很克制,一路醉得静悄悄,睡得妥帖又安稳,只是眉心一直微微蹙着,似乎是因临睡前说了不高兴的话题。

魏尝替她脱去靴子,但没动她衣裳,直接在她薄衫上盖了一层被衾,看着她紧蹙的双眉嫌难受,就伸手轻轻捋了捋,接着又把食指下移到她的唇,稍稍一抚就要离开,不料下一瞬,指尖忽然传来一下湿热。

魏尝像被烫着了似的挪开手,差点吓得从床沿滚下去。

亲娘啊,方才发生了什么?薛璎她,她舔……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她呼吸细弱匀称,明显没有醒,那为什么会……

这下意识的动作,是她做了什么梦?

魏尝震惊得无以复加,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像个傻子一样,又伸出食指凑到她唇边,结果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再来一次,忍不住推了推她。

推了一次没见她醒,那就再重点推一次。

薛璎终于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却突然低低“啊”了一声,拽着被子往身上拉,然后说:“我穿了衣服?”

魏尝:“……?”

她本来就穿着衣服啊!难道在她梦里脱了吗?

“不是……”她有点浑噩,指着他说,“你……你也穿了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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