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月当时听罢,道了一声:“你倒真是厉害。”
她倒不会去厌憎洛娘的手段。
俗话说,将一个人放入什么样的境地,她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洛娘闻声还愣住了。
倒还不曾有人这样夸过她呢。
有人说她美丽,说她胸大腰细,说她我见犹怜。
也有人说她低贱、风骚,是不曾见过世面的蠢货。相公子说她,像他娘,是个有手段,普通男人抵不住的女人,那都算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倒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厉害。
还是她勾引失败了以后。
洛娘怯怯问了一句:“妾身何处厉害呢?”
钟念月不好说她,被父母卖掉,又辗转多人之间,如此遭受强权的欺侮,受时代环境的压迫,还能想法子去学新东西,还真就偷摸学了不少。这还不算厉害么?
但这些话这样说,自然是戳人伤疤的。
钟念月便只道:“你见过生石花吗?”
洛娘摇头。
她自觉见识短浅。
但面前的“小世子”脸上倒没有什么异色。
钟念月道:“长在沙漠里的花,我也不曾去过沙漠,也不曾见过,不过曾经听说过。它从裂缝里开花。花或白或黄。嗯,你就像这个花这样厉害。”
洛娘连听都不曾听过有这样的花。
沙漠里也开得出来花吗?
花朵会从裂缝里开吗?
洛娘更不想死了,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
她还想以后能走远一些,去沙漠里瞧一瞧,是不是真的有生石花。
……
青州遭水灾的,一共有四个县。
晋朔帝自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祁P留下。”晋朔帝道。
三皇子自然有所不甘,忙道:“父皇,不如请大哥护佑父皇的安危。父皇的龙体为重。这等事,就交给儿臣来办好了。”
独立办差,对于任何一个皇子来说,都是一桩象征着逐渐掌权的大事。
钟念月地翻了个白眼道:“咱们的队伍一开拨,永辰县便成了后方。后方不稳,前方如何心安?你哪有人家的本事?也就叉个鱼给我吃。”
三皇子面上涨红。
三皇子身旁的随从都是一愣,心中暗道,可真难见到有人能制得住三皇子的。
大皇子这会儿倒是看了钟念月一眼,心道这小白脸是在夸他厉害吗?
大皇子面色稍霁。
他记下今日这份情了,若能将这人拉到自己这方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钟念月哪儿晓得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
她且先行一步,上马车里等着去了,洛娘也紧随其后。
洛娘低声道:“昨夜收到相公子命人传来的信儿了。“
钟念月:“嗯?”
洛娘又道:“妾身,应当如何……如何回呢?”
这都要问她么?
不该是去问晋朔帝?
钟念月眨眨眼道:“传信来要你做什么?”
洛娘面色怪异道:“是命我留心一个姑娘,说是京城刑部侍郎的独女,叫什么,叫钟念月。要我将她每日说什么,做什么,都记下来,再传回去。”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这不就是我吗?
“你识得钟念月么?”
“不识得。这几日也不曾见过……倒是怪了,相公子为何笃定这个钟家姑娘在队伍之中呢?”
是啊。
为何如此笃定呢?
钟念月心道。
要么,这个相公子乃是她认识的人,要么,相公子身边有认识她的人。
正说话间,马车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
来人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钟念月,难不成你心里真觉得大哥比我更好?”
那帘子后,露出了三皇子的脸。
一张俊美的脸,微微扭曲了。
三皇子由今日又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钟念月维护太子时的情景。
太子她护得,锦山侯她护得,大皇子她都护得,却偏偏对他不假辞色。
早先三皇子心下不屑,心道,我还瞧不上你呢,日后收拾你的时候还长着。
今个儿倒是禁不住又尝了一回酸楚了。
他怎么想心头都有些过不去。
便是那再恶的人,也是盼望世间有人喜欢他的。
他身边的随从宫女喜欢他,他的母妃喜欢他,他母妃的亲族族人喜欢他,为何钟念月偏偏这样待他?
此时洛娘惊愕地看了看三皇子,又惊愕地看了看钟念月。
原来小世子,不,她便是相公子提及的钟家姑娘。
钟念月忍不住道:“你这蠢货,谁许你这样唤我名字的?”
三皇子恨恨道:“怎么?闺名唤不得?我连名带姓也不知唤过你多少回了。大不了,我便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