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不光衣裳酷爱混搭,就连屋里的陈设布局也是一个毛病,好好的素净山水插屏,他非得弄一花里胡哨的珊瑚底座,光亮的青玉花瓶,他必要在上面画一幅浓艳旖旎的海棠春睡图,原本整齐摆放的对椅,也被他硬是左边放三个一边放五个——整体就是正常人看了想挠人,强迫症瞧了要自杀的那种风格。
得亏沈鹿溪没什么严重强迫症,不然她这会儿早就抹脖子了。
徐冲作为近卫统领,见着沈鹿溪之后,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略交代了几句直接要注意的事儿就放她去当差了。
沈鹿溪好久没熬通宵,特意喝了几壶浓茶提神,结果撑到巡视完寝殿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她强撑着把该尽的指责尽到,就在寝殿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窝着。
她上眼皮好像被黏住了似的,控制不住地往下耷拉。
就在她做激烈自我抗争的时候,小腿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沈鹿溪还以为是碰到什么摆件了,也没在意,半垂着眼继续自我挣扎。
没到片刻,她小腿被踢了下,这次力道有点大,沈鹿溪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打了个激灵,怒气冲冲地抬头。
……姬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沈鹿溪:“……殿下还没睡啊?”
难道大半夜不睡就为了逮她摸鱼?哎呦,这可比她上辈子呆的那个小私企的老板还抠啊!
姬雍留她到自己极近的地方守夜,自是想等这个小细作自己按捺不住露出马脚,他自己半宿没睡,她倒是睡的挺香……按理来说细作没动手那是好事,但姬雍看着她睡眼惺忪,莫名生出一种被轻视的屈辱感……
他一时不清楚沈鹿溪的路数,她是城府太深,还是张贵妃真就眼瘸挑了这么个二百五过来?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有点不爽地弄醒了沈鹿溪,淡淡道:“我睡不着。”
他有心再露个破绽,拢了拢长发,淡声吩咐沈鹿溪:“我要吃甜羹。”
沈鹿溪目光呆滞,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啊?”
这跟小孩大半夜闹吃闹喝有什么区别?
她张了张嘴,劝道:“已经这么晚了,您要不……”
姬雍一向随兴,都是他吩咐别人的,哪有别人敢对他多嘴,更何况这人还是沈鹿溪。
他不悦地打断她,一字一字重复:“我要吃甜羹。”
第8章 细作的职业道德
沈鹿溪陡然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不由脑补出姬雍一边抹眼泪一边撒泼打滚要吃甜羹的样子,他给自己脑补的乐了,用毕生自制力压住嘴角,干咳了声:“卑职去传厨下给您做?”
姬雍没搭腔,似乎觉着她在说废话。
沈鹿溪往外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纳闷道:“您,您不是有伺候的内侍吗?”姬雍想吃甜羹这事不归她管啊!
他不应该就近使唤内室里听用的下人吗,为什么特地跑到外殿来折腾她?
姬雍眼皮一掀:“我乐意。”
沈鹿溪硬是憋住了大脑里越堆越厚的脏话,脚步沉沉地去厨房取甜羹了。
幸好姬雍闹妖也不是一回两回,厨下早有人轮流值夜,很快就端上一盏浓稠的甜羹——沈鹿溪探头瞧了眼,觉着这玩意叫甜羹不大准确,它更像是上辈子她常喝的醪糟,用糯米酿制,里面放了玫瑰荔枝樱桃粉圆等物,闻起来有股甜蜜蜜的米酒香气。
沈鹿溪挺想唾一口到碗里,但左右瞄了瞄,见四下都有人,只能把坏心眼拾掇拾掇重新揣回肚子里。
她把一盏醪糟端进了寝殿,但凡太子入口之物,不光要有银器试毒,还有专门试菜的太监,等流程走完,试菜之人向姬雍轻轻颔首。
姬雍用银勺尝了一口,干干净净,莫说下药了,连颗巴豆都她都没放。
他抬眸,神色莫测地看着沈鹿溪。
沈鹿溪给他看的心里发毛——难道自己想往碗里唾一口的事被姬雍瞧出来了?想想也不行啊!
她张了张嘴:“殿下……您不喝吗?”
姬雍这才收回视线,随手把银勺扔到一边,轻撇嘴角:“难喝。”
试探不试探的暂且不说,厨房新换了个厨子,这醪糟的确没平时的味道。
他皱了下眉:“不甜。”
他失了兴致,见沈鹿溪仍盯着那碗甜羹,微抬下巴:“赏你了。”
古代君主确实有给底下人赏吃赏喝的毛病,皇上过年赐给大臣的珍馐御膳还被称为‘福菜’,姬雍这盏醪糟里加了不当季的樱桃和荔枝,据说不比黄金便宜多少,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玩意再怎么金贵,也无法掩盖它被姬雍喝过一口的事实!
——沈鹿溪嫌弃的一批,她张了张嘴:“额……”
姬雍挑眉:“还不喝?这是你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