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那样弱小、可怜又无助,就算再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人,都不可能忍心见他独自忍受煎熬。】
褚珀麻木地望着半空,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个该死的旁白在拐弯抹角地内涵她。
【褚珀身为、刀修,内心柔软,救死扶……】
旁白磕绊了好一会儿,可能终于发现单单一键替换名字,有多不靠谱了。
救死扶伤?刀修才不!刀修就是扛起大刀,一言不合就送你上路。
褚珀快笑死了,继续朗诵啊!你不是挺能哔哔吗!
【褚珀身为刀修,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本是天经地义,她绝不可能放任脆弱的宴师弟不管,她紧紧抱着他,将他冰凉的指尖拢进自己白皙柔软的小手里,阻止他继续自伤。】
褚珀:“……”
她在心里游说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旁白就一直不停地在耳边念叨。
那淡淡的血味也一直往她鼻子里钻,宴月亭就算极力克制,却依然时不时泄露出的带着鼻音的低低呜咽也一声不差地落入她耳中。
地灵悠远的长鸣像天地之间敲响的钟磬,从上方滚滚而来,却依然压不住耳边细弱蚊蚋的喘息。
她的世界里好像就只能感知到宴月亭,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褚珀被折磨得根本定不下心,泄气般地一跺脚,起身往宴月亭走去。
宴月亭手指蓦地收紧,抓得木栏发出一声尖锐的裂响。
褚珀目光立即转过去,只看到他惨白的手背,用力到筋骨突出,手指陷进年久脱漆的木栏里,断裂的木刺扎进指腹,沁出一抹血色。
“你……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浑身的抗拒几乎带上了杀意。
褚珀脚步一顿,飞快退回原位坐好,假装自己从来就没挪过屁股。
——狗旁白,你看见了,是你的男主拒绝我的,别再逼她了!
【宴月亭疼得意识混沌,只能用刀气刺激灵台,逼迫自己清醒,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褚珀微微一抖,那怎么办,要不然她走?
【宴月亭不受控制地幻想,如果当时他没有握住她的腰,任由她踏刀御空,她会像一只毫无所觉的蝴蝶,落入灵潮,被折断羽翼,撕裂口口,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应该会很痛苦,断肢和鲜血泼洒下来……】
褚珀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四肢都开始幻痛。这是在干什么?逼她安慰他不成,开始恐吓她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开始脑补她的死?还脑补得这么具体。
她望一眼亭外摇曳的虹光,此时才开始后怕,就像旁白说的那样,要是当时宴月亭没有拦她,她现在怕是已经凉了。
也、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唔……”身旁人发出一声压抑的鼻音,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只是这么想想,似乎连疼痛都减轻了。】
褚珀:“……”可怜个鬼,狗东西,竟然用脑补她的死来止痛。
请问这就是红颜知己的待遇吗?刚升职的第一个时辰,她累了。
这一夜尤为漫长,那个身影一直没有动弹,褚珀也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山间雾气浓郁,将一切都裹在当中,一尺之外就看不分明。
褚珀一瞬清醒,立即站起身,“宴月亭?”
她在整个避风亭四周寻了一圈,还喊了好几声,回应她的只有草丛里有气无力的虫鸣。
“混蛋,竟然丢下我自己跑了,”褚珀颇有些起床气地嘟囔,“算了,走了也好,免得动不动就被恐吓我。”
她甩手挥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走到昨夜宴月亭坐的地方。
木栏几乎被挠出一段缺口,木头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坐的横栏上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刀痕,应该也是情理血痕留下的,褚珀轻轻摸了一下。
竟然流了这么多血。
难怪作者给他配的第一个红颜知己是医修。
褚珀孤零零地被丢在这么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气得使劲踹了一脚木栏,学宫放假三日,意味着地灵腾空卷起的灵潮会在巽风派上空持续三日,这三日都不能御空。
在这茂密的山林里,她连方向都分不清,徒步回屹峰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在这里等灵潮过去。
“该死的宴月亭!”褚珀生了一会儿闷气,默念好几遍清净诀,才将这个祸害抛诸脑后。
她掏出一个蒲团扔到地上,盘膝打坐,回顾昨夜从地灵体内感受到的触动。
大师兄说过,开辟枯荣一道的老祖,幕天席地,在天地之间打坐了几百年,坐到元神枯朽,进入天人五衰,从风华正茂到鹤发鸡皮,黄土都埋到鼻子了,忽有一日,与天地产生了一丝共感,从而悟出此道,立地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