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太黑了,她很害怕,哭着说,要给他看看刀,只要小虎开门让她进去。
小男孩喊不醒自己父母,只好重新爬下床,慢慢、慢慢从里屋挪到了门边。他想通过门缝往外看看,但外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母亲每天都会提着他的耳朵提醒,夜里禁止开门,禁止出去。
在外面是会死的。
如果他不开门,大姐姐也会死吧,明天就算他去柳树下等,也等不到了,也看不见她的刀了。
褚珀踩着勾星刀,破开浓雾,急速掠过街道,周遭的景物全都变成飞快倒退的暗影,只要她跑得够快,魑魅魍魉就追不上她。
快到白天那家民居时,她才压下速度,将自己的气息敛得严严实实,谨慎地靠过去。
她的视野终于和纸斥候的重合,褚珀挥手收回小纸人,手按在勾星刀上。
“咔哒”一声,门梢开启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出几分惊心,张贴着司门神的门扉缓缓打开一条缝,从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姐姐……”
稚嫩的话音戛然而止,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瞳中奇异的映出了眼前的画面。
“嘻嘻,我骗你的。”鬼影用褚珀的声音笑道,内部响起咕噜噜的声音,像是沸腾的水,那影子猛地膨胀开,铺天盖地地朝门内之人涌去。
门板上的纸糊神明冒出被炙烤的白烟,腾起一缕火光。
然而,就在此刻,一把刀蓦地从天而降,兜头将那团影子劈成了两半,浓雾倏然荡开,寒霜转瞬爬上门板屋檐,将周遭百步范围都拢在寒气之下,门上的火随之熄灭。
褚珀闪身来到门前,抬手拔起勾星刀,回头对吓瘫在地上的小男孩说道:“还不快关门!”
鬼影被切成两半,切面泛白,咕噜噜汇到一起,却融不回去,发出惊怒的咆哮。
褚珀被这声音惊得一颤,抬起手挥去,凛冽的刀风将它整个拍了出去。鬼影意识到不能硬碰硬,咕咚一声,就如落入江河的水滴,沉进了夜色里。
小虎背抵门板,惊魂未定,听见外面没了声响,担忧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白天的大姐姐提着刀,刀身明明玄黑,却泛着微光,能看清她大致的身形轮廓。
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单薄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微微发抖,但依然坚定不移地守在门前,比门扉上的神还要可靠。
那团鬼影并没有离开,褚珀能感觉到它被勾星划伤的刀口上残留着的寒气,她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勾星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暗夜里劈去。
空旷的黑暗里响起刺耳的尖叫,夜色里有什么开始疯狂乱窜。
褚珀手握勾星刀闭上眼睛,那缕寒气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她微微往一侧偏了偏头,疑惑地皱起眉。
为什么在一条街外的地方,也有几缕勾星刀的寒气?
但此时容不得她细究,褚珀嘴角紧抿,提刀追着鬼影砍,“嘻嘻,你继续给我嘻嘻呀!别跑啊。”
“你不是特会模仿我吗,让本尊来教教你,我才没有笑得那么恶心,也不会哭得那么难听,骗小孩!你敢骗小孩!”
就跟有人走夜路为了壮胆唱歌一样,褚珀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忽略到她脑海里的贞子花子伽椰子,这些过于丰富多彩的关于鬼的联想。
门后的小男孩惊呆了,空旷的街道上,女孩裙摆翻飞、长发飞扬,大白天看着很正常的大姐姐,此时形态癫狂,比他家后院里的鸡扑腾得还高。
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你跑呀,快跑起来,跑慢了我把你剁得稀巴烂。”
“好家伙,这不比博人传燃吗!”
“我的恐鬼症有救了,我不怕了!”
小虎狠狠抖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鬼影和姐姐,哪个更恐怖。
鬼影被褚珀追得满大街乱窜,不论藏到哪里,都会被找出来暴砍,每挨上一刀,它的身形就会被冻得迟钝一分,也越发融不进阴影里。
鬼影终于支撑不住,用它那漏风的沙哑嗓子,可怜巴巴地求饶道:“女侠饶命我错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女菩萨饶命啊……”
“好呀。”褚珀说完,当真身形一定。
鬼影喜极而泣,从地面冒出头来,朝着长街另一头冲去。
褚珀用刀瞄准它,用力一扔,身形极快地缀在勾星刀后。
刀尖钉住鬼影的同时,她白皙的手掌也按在了刀柄上,寒霜倾泻而出,顷刻间将那团影子冻成了冰雕。
褚珀弯起嘴角,“嘻嘻,我骗你的。”
鬼影“怒瞪”着她,它忽然咕噜噜地沸腾,身上无数的白霜刀口同时裂开,吐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未消化完的鸡鸭肉类,还有破鞋,葛布烂衫,恶臭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