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未解之前,与褚珀相关的只言片语,都到不了他这里, 如今禁制一解, 褚珀作为他的附属星, 她的所有过往都通过星盘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中。
但那些过往却在某个节点上断开了。
他的情劫, 是小时候便埋下的引, 是大司命为他们编织好的命数,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会成为他的牺牲品, 既是知道, 他自然不会傻到还为她投入感情, 哪怕一丝一毫。
只等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开启这段命数, 让他经一番红尘情爱,渡过情劫。
然而现在,只有他落进了这场编织的命数里,情劫来势汹汹,师飞鸾已经开始尝到因爱而生的忧和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褚珀趴在别的男子胸口,捧着别人的脸,为别人流泪的画面。
本该受主星牵引,与他共同走完这一段命数的人,反而岿然不动。
星盘上,主星微微一颤,反倒受了附属星的影响,师飞鸾脸色铁青,挥袖收回星盘。
师飞鸾给家中送去一份信函,将星盘里的异状告知给自己父亲,父亲自然会让师家在巽风派的子弟去调查清楚,去年六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盘异动,大司命应该感知得到,在弄清楚之前,他还是不要继续和褚珀接触的好。
遗迹消失这件事闹得很大,玄阳宗内外,无数仙门关注着,由于种种原因,褚珀他们这座小院却安静得很,玄阳宗还真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只有几名负责照顾他们的小弟子,一名小弟子来清理了院子里疯长的花木,不知道他在院中洒了什么东西,藤蔓枝木一阵窸窸窣窣,全都缩了回去,院子里一下敞亮许多。
褚珀知道师父和大师兄会来之后,就半点不操心了,安心闭关进阶。
在涿鹿遗迹里时,她的神识随着宴月亭一起被打散,散得到处都是,收拢回来后,神魂就像吃了催化剂,一夕之间茁壮成长,变强了许多,这才是她修为进阶的主要原因。
褚珀在自己神魂上感觉到了宴月亭的气息,在涿鹿时,他们神识纠缠得太深,她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他的味道,简直就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这个气息扰得她有些心浮气躁,褚珀谨慎地从金丹里引出一丝灵力,引往灵台,打算清洗掉宴月亭的气息。
另一间房内,宴月亭没来由地从入定中惊醒,他神情有些恍惚,不清楚方才那片刻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宴月亭匆忙出门,对面的门扉仍然紧闭着,小师姐还在闭关。
“怎么了?你调息完了?”罗不息坐在院子里嗑瓜子,为他们俩护法。
宴月亭抚着心口怔怔站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走到石桌边坐下,“还早。”他在涿鹿战场里吸纳了太多戾气和怨气,神魂被污染得乱七八糟,想要清理消去这些浊气,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他现在神思不属,心里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滋味,不适合再继续打坐,要是不小心被那些戾气影响,反倒弄巧成拙。
罗不息疑惑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我一直守在院子里,从灵力的波动来看,小师姐进阶没出什么问题。”怎么一脸像是被人始乱终弃的样子。
宴月亭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很正经地对他拱手行礼。
罗不息被他这个反常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你这是干什么?”
“罗师兄,我以前对师兄做了许多失礼的事,现在想正式向师兄道歉,望师兄海涵。”
罗不息眼睛瞪得像铜铃,犹豫地伸手拉他坐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其实,你也没对我做什么,用不着道歉。”
“谢谢师兄。”宴月亭顺势坐下,他漫不经心地捻了一粒葵花籽在指尖,斟酌着说道,“罗师兄和小师姐,应是来自同一方世界?”
罗不息心里一惊,含含糊糊地装作听不懂。
“师兄和小师姐总是格外默契些,有些时候,你们之间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别人怎么也插不进去。”宴月亭笑了一声,“初见你的时候,我便发现了,所以不自觉地对师兄抱有敌意,抱歉。”
罗不息谨慎地没有答话,他有心理准备,褚师姐在他那里暴露了,他迟早也会暴露,罗不息只是没想到,他连他们俩不是这个世界中人都发现了。
他看着宴月亭的眼睛,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罗不息也拿不准这是好还是坏,下意识朝褚珀的房间看去。
宴月亭问道:“罗师兄可还记得魅魔?”
罗不息点点头。
“魅魔死时,她的执念不消,附着于沾染她心头血的梨花上,在她的残识里,我读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宴月亭慢声细语地说道,“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话本中的世界,按照话本的设定,我本该叛出巽风派,堕入魔道,和许多人……”他抿了下唇,看向罗不息,“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