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37)
越荷微微摇头:“嫔妾不敢。”
却听妹妹已倦倦地道:“婉仪,你小些声,吵得我耳朵疼。”一句话叫汪婉仪涨红了面皮,却不敢争执。
玉河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下首的越荷,神色逐渐变得幽深不定。
她惯不爱口舌纷争,可不知怎的,心中却有维护于她的微妙冲动。可玉河也并没忘记自己叫她来是为什么——到底心气未平,要争一争。
心下情感交杂,又因孕热有些睡思昏昏。李玉河爽性快刀斩乱麻应付过去,开口道:“去取本宫的织锦昙花披帛来。”
这是直白的讽刺:昙花一现。虽盛极一时,终不能久持。但越荷却微舒一口气,因为这总比她料想中的许多结果好多了。当下默默等着。
玉河亦不说话,只时不时瞧她腕上的玉蝉。
不多时,琼华已捧了那披帛来。金线刺绣的昙花煌煌灿烂,似要刺人眼眸。玉河开口道:“赐给越嫔罢。”神色已倦极,扭头不再看。
却闻越荷道:“娘娘好意,本不该推辞。只此物甚是华贵……”转头瞥见那屈膝的女子,玉河心中没由来一阵烦躁,气急道:“怎么?本宫的赏赐你还不敢要?莫非要本宫为你请封,做了妃子娘娘才愿意领受?”话出口,自己先愣了。
越荷低声道:“不敢。”眼中终是忍不住浸了湿意。方要下拜谢恩,却见玉河面色极疲倦,又兼茫然出神,终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你看着甚是困倦,可是畏热睡得不好?”
玉河惊问:“你怎知……”才觉失态着恼,越荷话已继续了下去。
“娘娘不妨用些桂枝百合汤,趁温热饮了,可清热安眠。万不可一时贪凉享用冰镇……”她微微叹息,“听闻娘娘母家有至宝青缕玉枕,极清凉又无寒气。娘娘既怀了身子,不妨向成国公夫人讨要。想来夫人一片慈心,必然愿意助娘娘安眠些许的。”
其实,那青缕玉枕早做了李月河的陪嫁。
据越荷打听,应当已被江承光随其它陪嫁之物一并赐予玉河,此刻便正在长信宫中。只是玉河孕中难免诸事忙碌,宫人们未必想得起来这件前贵妃的陪嫁之物,故越荷出言提醒。
她总是盼着妹妹好些的,更何况,她那么个小小的人如今又怀上了孩子,不知道有多么凶险……越荷已立誓不再频频回顾前世,可如今她仍忍不住怀疑,妹妹是否会蹈上自己的覆辙?
而此时的玉河已然紧紧地攥住了玉制扶手,面上满是惊厉之色:“你——你又从哪里听来的本宫家事?”心中惊涛骇浪,从前长姐也是这般叮咛于她,炎炎夏日,一勺勺喂她带温的桂枝百合汤,哄她酣甜入梦。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
越荷低声道:“青缕玉枕乃前朝至宝……”
玉河一言不发,只觉头中乱糟糟一片,既有要大吵大闹的烦躁,又有种莫名的温情之感。忽然之间,她再也不想针对越嫔,只想关起门来痛哭一场。
此时却有宫女来报:“禀娘娘,霍婕妤至。”
玉河才惊醒过来。虽不知霍妩来此为何,她却断然不愿在对方面前流露感伤软弱之态。遂强收了思绪,皱眉道:“请。”而针对越嫔产生的些许疑虑,也完全被霍婕妤的突然来访给打断了。
不多时,霍妩已扶了侍女红绡的手入内。仿佛是刻意同玉河别苗头一般,她穿着打扮亦极富贵奢华,较之玉河的娇媚,又增一分艳丽之色。
只见她披流彩织金的蜀锦长衣,额饰以桃花金钿,煌煌艳艳,似有光浮。高髻乌云,堆钗环珠翠;腮腻香雪,摇银玉流苏。长眉扫鬓,端的是美艳逼人。
整个人便如一幅锦绣,望之使人耀目,行走时更有异常妩媚之态。
此刻听她笑盈盈道:“贵妃娘娘怎地好端端唤了个越嫔来?她才入宫几日,不识得规矩,若冒犯了贵妃,该是我仙都宫教导不力的错处。”
越荷避让开来,微微福身以示恭敬。霍妩却未看她,只唇边含了若有若无的挑衅笑意瞧玉河。
而玉河的面色已然沉了下去,只觉肺欲炸开。口里冷冷道:“怎么,莫非本宫训导新人,还要向你霍婕妤报备一声?或者你以为本宫是豺狼虎豹,准备将越嫔生吞活剥么!”敌意显著。
宫里贵妃、婕妤不睦已久!二人早有过多次意气相斗,平日里亦多攀比。贵妃位高,婕妤多宠,算来谁也不是完全的上风。
且她二人都爱做富丽装扮,玉河更娇艳可喜些,霍妩则多些妩媚风韵,各以为美,自是互不相服——而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双方都来自于军功之家。
玉河出身成国公府,父亲乃开国功臣,亦是当朝重臣。而霍妩出身的霍家却是由今上亲手提拔,近年来在军中多与李家抗衡。双方争权夺势,互别苗头,已结下深厚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