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171)
又有什么人会愿意接手被废弃过一次的金素?想来想去,也只是幽幽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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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是聂贵人的人。这件事干系不小,你须得请她过来一叙,我才好使用你。”
牡丹阁内,越荷和颜悦色地对下首不起眼的小宫女说着话,然而她的内心却远不如面容上那般宁静,甚至是有几分焦灼在的。
她竟不知道死了一遭后,这世界是怎么了。
江承光对傅北愈发恨得要命入骨,而她那位原本十分争气、心高气傲的傅北哥哥,如今居然一副安然坐困京城,束手待擒的模样——他难道不知这是一条死路么?
越荷固然两生两世不曾对傅北生出旁的心思,然而他终竟是她的哥哥,是她离奇的借尸还魂之后,唯一一个一眼认出她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全无办法也就罢了。如今她胡思乱想了几夜,竟然勉强得了一个乍看荒唐、细思荒唐、荒唐透顶,然而偏偏能保住他性命的办法。
如今端看他愿不愿意——越荷下笔写信时,不免就有了几分踌躇。
这封信是要通过聂轲的人脉送到宫外给傅北看的,内容十分要紧。因此她不能在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劳动——聂轲虽把人脉给了她,然而不过交接数日,若出了事,真正追查还是会连累到对方。再者说了……她这个胡思来的法子,却不光是傅北一个人能办成的。
纵然他愿意,也要另一人配合才行。
傅北不要命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总得想法子拉他一把。
越荷于是涂涂改改,思索反复,才终于落笔写就一封满纸荒唐的书信。她刚刚装好,便听姚黄说聂轲来了。越荷闻言,惴惴不安。但即使再惴惴不安她也得硬挺着上,因为聂轲能揣度着金素的心思拿主意,因为这正是那个荒唐法子的关键——
“轲姊,”越荷退了众人,单刀直入,“我欲要为仙儿做一桩大媒,不知姐姐能否在其中相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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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兄见字如晤:近日坐困宫内,心中常有不安。量己虽无谋事之策,却有一分观察入微、体贴上意的本事。伴他既久,总能瞧出些性情心思来。圣上深厌兄长,又拘兄长于京。以兄之慧,岂不知大难临头?月虽不才,冥思数日得一荒唐之法,可保兄长性命……”
越荷将墨迹新干的信纸压在了几本书下,沉思了一会子,伸手要去拿茶水喝。
却不想才递到唇边,门口的姚黄便“啊呀”一声道:“主子拿错了,那盏是方才聂贵人剩下的呢。”说着就要进来收拾。
越荷闻言怔了一怔,把茶盏放回桌上,又慢慢推到桌子另一边,仿佛还能看见片刻之前对面人脸上错愕、怀疑与担忧交错不定的样子。
她倦怠道:“贵人走了多久了?”
“约莫两炷香了。”姚黄瞧着她脸色,小心地回道。刚才越荷与聂轲密谈,屏退了左右。她也只是在聂轲离去后才等在了门口处,听越荷传唤。
越荷仿佛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急不得的。”随后抽出那信纸,看了一眼,又拿到烛上烧了,“成与不成,还得看另一人。”
“主子歇歇罢。”姚黄劝道,见越荷不以为然,又道,“聂贵人就算有消息给主子,也是明天的事了。”越荷这才应道:“你说的很是。”起身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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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轲一路疾走,从牡丹阁直直回到自己的生花阁,心乱如麻。可脑子却反复回想着刚才越荷的主意。荒唐!她在脑海中大声斥骂,难道要把素素当成给那人脱身的物件?
可是另一个声音反驳道——旁人怎么看,又如何呢?后宫所有人在皇帝眼中不过一个玩意儿,如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头,素素的后半生难道真就耽误在青云观了?
这事勉强也能说两全,又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呢?然而以素素的性子……聂轲清楚,金素虽外柔内刚,关键处颇有几分决断,然而这决断却是为的旁人而非自己。
她是断断不肯为了一己私利,给家里带来哪怕一分风险的。这件事,必须要有人推她一把才好——难道自己真要替素素做决定?
她聂轲倒是不怕坏了事遭怨恨——若素素过得不好,不消她来怨恨,聂轲自个儿就能心如刀绞了。她所担忧的是此事对金素究竟是祸是福……且越荷要推动此事的动机也很可疑,虽然对方透了底牌,那傅北曾与她有亲,对方早日娶了旁人于她才好安心……可若是这么说,难道不是那傅北死透了才最方便么?兹事体大,即便与越荷曾有情谊,她也难以当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