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飞沿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尾挣扎到力竭之后,彻底躺平在砧板上的鱼。
他叹息:“行,行吧。就这样。”
“那还不快去。”她愉快地笑开。
覃飞沿迈开两条灌铅一样的腿,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休息区。
他茫然环顾了一会儿,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太子亲卫走过去。
“不用找了,刚才和我对战的人,是……林、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僵硬,毫无生气。
说完,他不等别人有反应,急匆匆掉头逃离人群。
那些更细节的谎,就让她自己去编吧!获利的人就要多做事,不是吗?
原来在她心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她以为他就看不出她的真正意图吗?都是为了他?呵。
他眼眶发红,埋头往没人的地方冲。
眼前,是一条非常安静的绿荫小通道。
*
云悠悠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借助闻泽昨夜带给她的那些激烈感受,一点一点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的温度、触感和气息很神奇地残留在她的脑海里,帮助她暂时遏止了病情恶化。
只不过,她仍然提不起力气来。
她虚弱地喘着气,眼角时不时滚落小小的生理泪珠。
过了一会儿,通道另一边传来了军用皮靴半走半跑的声音,脚步很重。
云悠悠低着头,肩膀微微地颤动着,尽力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十几秒之后,一双质地非常精良的皮靴越过她身边,顿了一下,又折回来,停在她的面前。
笔直的作战服收束在黑色的靴子里面,小腿修长。
这个人看起来很暴躁,脚步每动一下,都会把地上薄薄的尘土踢飞。
“你谁啊!干嘛躲在这里哭?”他的声音也非常不客气,像炸雷一样炸响在云悠悠头顶。
云悠悠怔怔抬头,发现来者并不是闻泽的侍官,而是一个陌生的黑发青年。
他浓眉大眼,长得挺英俊,不过脸色很臭,眼眶发红,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视线相对。
“问你呢!”英俊青年不耐烦地挑起眉毛。
云悠悠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回答的话,这个坏脾气的家伙可能会把地上的灰尘踢到她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睛,决定不吃眼前亏。
她小声告诉他:“我身体不好,而且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因为发病的缘故,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软微弱,像只呜唧呜唧的小奶猫。
男青年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弱小可怜,愣了下,眼睛睁大了些,表情有一点心虚。
“咳,咳!”
他轻咳两声,扯了扯嘴角,痞里痞气把身体一扭,蹲在了她的旁边,脑袋后仰,磕在了墙上。
“呵,再惨还能有我惨?你敢说你现在没在心里笑话我?”
他歪着嘴笑,斜着眼睛睨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云悠悠茫然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青年盯了她一会儿,难以置信地挑起左边眉毛:“难道你不认识我?”
云悠悠无语:“不认识。我现在很难过,没空管别人。”
青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有点高兴。
他想了想,又有点不服气,咬牙切齿地和她比惨:“我,今天当着好多人的面,被一个卑鄙无耻嚣张跋扈的变态压在地上肆意羞辱!踩着头侮辱,明白吗?踩着头侮辱!你被人踩过头吗?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笑话我!你敢说你有我惨?!”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像一下子松快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他呼了口气,惊奇地挑挑眉。
“啊……”云悠悠同情地看着他,“是哦,你也好惨。”
她听说过校园霸凌。机甲院校里面有很多高官、贵族子弟,有些就喜欢抱团欺凌平民学生。云悠悠觉得,像覃飞沿那样的家伙,就能干得出这种事情。
想起那几位被担架抬走的绿林学员,云悠悠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同仇敌忾的光芒。
青年和她对了下视线。
女孩的眼睛非常大,眸光软软,眼眶红红,人又是小小一只,看起来温柔无害,还有点傻乎乎的凛然正气。
他忍不住继续卖惨:“那也算了,反正怪我拳头不够大……还有更憋屈的!”
“啊?还有啊?”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期待和同情。
这样的目光让黑发青年倾诉欲爆棚,他忿忿地捶了下地面,对着天空吐出一口长气:“那个踩我头的变态,跑了!听说这变态是个女的之后,我姐姐她,竟然要我用这件事情来帮她造假!”
他憋了一腔无处可说的愤懑,忍不住向一个没有任何干系的陌生女孩大吐黑水——反正她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