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报,长老跑路了(92)
毕竟修为越高的修士越爱重名声,倒是比凡人更加斤斤计较,爱惜羽毛。
“或许也不是这般。”念殊想了想,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也多了些不肯定:“从天法师倾心于董夫人,兴许是不愿意让旁人说董娘子不好吧。”
薛妄柳闻言骤然望向自己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瞎徒弟,伸手一弹他的额头道:“你倒是挺懂。”
念殊被师尊打得一疼,倒也不缩,只是笑着说:“徒弟往日里听师尊念书,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好啊,练拳的时候这么不认真,还有功夫偷听我念话本子。”薛妄柳摸了摸念殊刚刚被自己打红的额头,忍不住调笑问:“若是这么说,要是有一日念殊有了心仪的人,便也是会像从天法师这般爱慕吧。”
念殊一愣,下意识摇头道:“我没有爱慕的人。”
“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以后。”薛妄柳想了想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同她结成道侣,便告诉师尊,师尊给你准备能填满一条河的宝贝为你提亲去。”
喜欢的人?道侣?提亲?
念殊只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好遥远,他缺魂少魄经脉不全,双目失明,会有谁喜欢自己?从前在街上流浪,遭受过的白眼和欺负他多到记不住。
而他天生少怒魄,从不会生气,只会觉得身上挨打过的地方好痛,只会觉得难过。他扶着墙在街上赤脚走,石子割破他的脚心,泥土染黑他的指甲,从来都无人关心。
这世间房屋万千,没有一片瓦能为他遮风挡雨;天下之大,却无他的容身之处。
只有师尊,只有师尊不嫌弃自己,先是给自己铜钱,又是帮自己赶走抢钱的人,给自己烧饼吃。而今又教自己修道,教自己写字,教自己这世间的是与非,黑与白。
教自己不用眼睛,也能去看这世间缤纷色彩。
难道这世间还有第二个师尊对自己这般好吗?念殊只是一想,便觉得自己痴妄。
他伸手摸索着握住薛妄柳的衣角,用着自己这辈子最诚恳的态度说:“徒弟不愿意想这些,只想待在师尊身边,侍奉一生。”
薛妄柳闻言一笑,却道:“错啦,你是佛修,让你侍奉一生的只有佛。”
“那师尊便是我的佛。”念殊认真道,“若无师尊便无我,若无我,师尊便也无人唤师尊。而佛无我,则还有千万人唤佛。”
薛妄柳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柳奉玉咕咕咕咕的鸽子鸟叫声从远处传来。
“姑姑,前面有个山谷!还有个庙!”柳奉玉带着江沅和徐吉庆探路回来,虽然看见念殊黏着姑姑有点不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姑姑,我们过去吧。”
薛妄柳却问:“是什么庙?有无人有无香火有无别的修士在?”
“庙在山上隔得远,但看不到香火云烟,也看不见人,一路上我们也没有遇见别的修士。”江沅回答。
徐吉庆喘着气摆手说:“别说人,鸟都没一只。”他找个干净草地坐了下来,看着薛妄柳道:“如果你要进寺庙,我就在山下等你们,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薛妄柳看他:“怎么了?这里又没佛修超度你。”
“听着,鬼修的认知和你们是颠倒。”徐吉庆指了指那寺庙的位置,“你们看那是佛庙,我看就是阴曹地府,你们看那是阴曹地府……”
薛妄柳接话:“你看就是佛庙?”
“呸。”徐吉庆连忙道:“那是我的快乐老家!”
薛妄柳一噎:“啊?还真有阴曹地府啊。”
“不然呢!”徐吉庆道:“我师尊告诉我,鬼修修行飞升便是去阴曹地府里当那地下阎罗去了。”
薛妄柳一脸歉疚:“不好意思,没死过,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飞升不当天生的神仙,去地下当阎罗,那不还是个死人吗?你不如不修道,去阴曹地府可能还快一些。”
徐吉庆一噎,一时竟然觉得这个老东西说得话很有道理。
薛妄柳嘿嘿一笑,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一摆手:“走了,有我在没有哪个佛修能动你,有什么好怕的。”
直接带着四个狗腿子走到佛庙山的山脚下,薛妄柳看着这一路上种满的银杏树,满地翻黄,正是深秋时节。
“刚进这苦海是嫩芽刚冒的春天,后又到了盛夏,现在便是又到了秋天,四季俱全啊。”薛妄柳笑了一声,便听见柳奉玉小心道:“姑姑,雪霁谷里银杏也黄了。”
薛妄柳一顿,平静道:“哦,那你们要注意别踩到地上掉的白果了。”
念殊听在耳里,只觉得师尊慈悲,连地上的果实都不愿意踩,叫他们落地归根。但老实孩子江沅却在这个时候问:“仙姑,为何地上的果实不能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