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福至心灵。
对对对……今儿出门前王爷提点过他的!
孟潜山连忙转过身去,噗通一声朝着后主跪了下来。
“陛下救命啊!夫人那腿……昨儿个让王爷给……王爷也是不小心!夫人腿上的伤处如今碰一下都要流血,到今儿都还没结疤……奴才,奴才不敢给皇上惹晦气呐!”
他说得支支吾吾,哆哆嗦嗦,众人立马便听出,肯定是昨天江随舟虐待人家,玩儿脱了,给人家玩得更残了。
后主心下颇有些爽。
果然,舅父说得没错。最有意思的,不是打狗,而是把两条狗放进一个圈里,看它们互相撕咬。
不过……
爽归爽,但真让霍无咎在他宴上血淋淋地磕头,他也不大做得到——他倒不是怕先祖之命,单因着不吉利,他怕上天有眼,折他的阳寿。
但是该找回来的面子,还是不能丢的。
后主面上笑容深了几分,目光在江随舟和霍无咎之间打了个一圈转。
最后,他看向江随舟。
“那就算了。血淋淋的,朕也不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他说。
江随舟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没忘记露出几分不甘心。
甚至冷冷瞪了霍无咎一眼。
却不等他彻底放下心来,后主又发话了。
“不过,他既是你的妾,你们两个,多少也算一体同心了吧?”后主笑着说。
江随舟抬眼看向他。
就见后主笑得得意,说:“你替他跪好了。”
四下朝臣皆坐在席位之上,众目睽睽,全盯着他。
……后主分明是借机再踩一踩他的面子。
江随舟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
他就知道,这死昏君得了庞绍的指点,绝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他为了霍无咎,在后主这里吃的亏还少了?如今不过多磕个头,也不过是丢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飞快做好了心理建设,面上不忘露出难为的神情,看向后主,只等后主再次强迫他,他赶鸭子上架地磕了这个头了事。
却在这时,寂静一片的大殿上,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他凭什么替我?”
带着几分轻蔑。
江随舟一愣。
霍无咎干什么!
他诧异地往后看去,殿中群臣,也纷纷看向霍无咎。
就见霍无咎端坐在轮椅之上,抬起头,遥遥与后主对视。
就在这时,他微微扬起一边唇角,懒洋洋地对着后主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
一时间,如同阳光照进了深谷,那副张扬锐利的相貌,像是被风重新扬起的战旗,像是城上轰然而起的烽火,骤然熠熠生辉。
似乎这才该是他原本的样子,鲜衣怒马,骄傲又锋芒毕露。
江随舟听霍无咎继续说道。
“我霍无咎身为人臣,只跪自己的君主。”他缓声说。“他有什么资格代替我?”
上扬的尾音,平稳又高傲。
后主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的君主?”他咬牙切齿。“你们霍氏,本就是我大景的臣子,是朕养的看门狗,你有什么君主?”
就见霍无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江随舟第一次见到霍无咎笑。
有点野,却极为耀眼,像埋在泥沙之中的刀刃,反射出的骄阳的光辉。
“霍家即便是看门的狗,如今,也非您所驱使。”他说。“祖训有言,北拒外敌,以守邺城——皇上,三年之前,邺城已经被您父亲丢了。”
后主气得发起抖来。
他好意思说?邺城,就是被他这自诩忠诚的霍家打下来的!
这分明是堂而皇之地打他的脸。他恨不得立刻让人把霍无咎绑下去,千刀万剐,剁碎了一块块喂狗。
但是不行。舅父说了,此人留着,还有大用处。况且,只有让他活着,才能让他被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后主目眦欲裂,深深喘了几口气,求救般看向庞绍。
而站在阶下的江随舟,已经爽得几乎藏不住嘴角的笑了。
他虽知道,后主既留了霍无咎的命,就不会轻易杀他,但他没想到,霍无咎居然会仗着这个,在宴上公然和后主叫板。
他原来这么会气人?难怪平时不说话,原来是藏拙呢!
江随舟只觉大快人心,不过,他还清楚地记得,此时还需自己说些什么,否则,他不开口,后主就要动手了。
即便不杀霍无咎,今天也不会让他有好下场。江随舟一把抓起桌上的玉盏,径直砸在霍无咎面前的桌上。
小小的一只玉杯,没什么杀伤力,但骤然砸碎在桌角上,锵然一声,便足以将周遭的人都吓一跳。
江随舟转向他,咬牙切齿,神色阴沉,似乎掩藏着几分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