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却不同。他来之后,细细给江随舟诊断了一番,甚至连江随舟这几日吃的什么药,都清清楚楚地检查了一遍。
江随舟猜测,这个太医,八成是庞绍派来的。
后主只是想看江随舟生病,他病了,后主便开心,不会再管旁的。可庞绍不一样,他在盯着江随舟,看他身体究竟如何,看他何时会好,更要看他是否会借此做出旁的动作。
江随舟极其厌烦这样的监视。
但这太医却赶不走,每隔几日,就会来一次。
一直到了这天。
这是这太医第三次来。给江随舟问诊之后,这太医笑得颇为意味深长,说道:“王爷恢复得不错,想必再过两三日,便可以大好了。正好再过四日,便是皇上的千秋宴,陛下可是日日惦记着您,这下,您准能去,陛下也不会失望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江随舟自坐在床榻上,气得气息不大平稳。
他知道,这是庞绍在威胁他,告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也逃不掉,必须要把霍无咎送到宫里去,给后主拿来逗趣取乐。
恰在这事,孟潜山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江随舟看了那药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这阵子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苦药泡透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苦味。
这药还不如不喝呢,身体不好,大不了就是多病几日,也好过那帮人得逞,再让霍无咎被他们羞辱一番。
这样想着,江随舟淡淡对孟潜山说:“放下吧,本王一会就喝。”
孟潜山小心翼翼地觑着他。
他知道,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想来是不耐烦喝药的。不过,因着江随舟这段日子喝药都挺积极,除了第一次之外,都没表示过拒绝。
孟潜山对他便也放心,听他这样说,就将药乖乖放在一旁,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了他和霍无咎两人。
江随舟看了霍无咎一眼,就见他安静地独自坐在远处,低头翻书。
他放心地下了床榻,端起旁边矮桌上的药。
却没看见,旁边的霍无咎听到响动,立马抬起头看向他。
就见江随舟浑然未觉,穿着单薄的寝衣,单手端着药,步伐有些虚浮,往角落里栽着景观树的紫砂盆走去。
江随舟心道,只要他倒两天的药,保证他这破身体旧疾复发,要想去千秋宴,只能被抬着走。
这么想着,他走到紫砂盆边,将玉碗递了过去。
却在他马上就要将药汁倒下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随舟回过头去,就见霍无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他坐在轮椅上,单手钳住江随舟的手腕,就让他的手动弹不得。他虽是抬着头看他,但那一双锐利的黑眼睛,却冰冷又气势凛然。
看得江随舟莫名心一虚。
“干什么?”他听到霍无咎问道。
江随舟稳住心神,冷声道:“多事。让开。”
霍无咎的手却半点都没松开。
“喝了。”
陈述句从他的口中说出,特别像命令。
“你在对本王说话?”江随舟拿出了凶孟潜山的态度,眉眼冷冽,倨傲地俯视着他。
霍无咎没出声,手下的力道却重了几分,硬生生将江随舟的手一寸一寸地拽了回来,握着他手腕,强迫着他将药端回了面前。
分明是在用行动,一字一顿地命令他,把药喝了。
苦味扑面而来。
江随舟被熏得直皱眉,垂下眼,就见霍无咎神色冰冷而强硬,似乎不给他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江随舟心下莫名泛起几分委屈。
后主厌恶他,他知道,从来这里到现在,他也没少受辱,早就忍得了。
他也知道生病难受,这段时日以来,他日日病得死去活来的,长这么大,他也没生过这么久、这么难捱的病。
对他来说,与其这般病着,还不如让后主一逞口舌之快呢。
他怕什么?还不是怕面前这位祖宗受辱,记在他的账上,让他以命来抵?
他冷声笑了一声。
“霍将军,你当我为什么倒药?”他道。
霍无咎没出声,只静静握着他的手腕,以沉默同他对峙。
江随舟接着道:“方才那太医的话,你听见了吧?他为何总来看本王,又为何那般提醒本王?因为皇上说了,他的千秋宴,让本王带上你出席,他要见你。”
许久没这么一连串地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江随舟的气息有些上不来,说到这儿,呛得喉咙咳了几声。
他强忍着,接着道:“他见你,所图为何,不必本王说吧?本王虽不想管,却也不愿在群臣面前丢这样的面子。将这玩意倒了,多病几日,对你对我,都是好处,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