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在试那轮椅是否结实。
霍无咎垂下眼,将那张信纸打开了。
【下官与老侯爷分别,已有十载有余。至浔阳一役,悲愤交加,实难自已。奈何食君之禄,别无他法,而今虽同在临安,亦无颜面见将军也。】
字到这儿,已经被泪水模糊得有些花了。
霍无咎皱了皱眉,先将信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落款处。
纪泓承。
这人他倒是有些印象。南景如今本就没什么将领,他父亲的旧友娄钺就是其中之一。写信这人,应当是娄钺当时在军中的下属,如今领了个兵部的差事。
霍无咎将信翻了回来。
这人懊恼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他倒是并没放在心上。
当年先帝因着忌惮霍家,在战事吃紧时刻意断援兵、断粮草,战后还寻了罪状要灭霍家满门。他父亲起兵,原就是因着与先帝的深仇大恨,与家国无关,自然牵扯不到旁的同僚,也不需要他们跟着一起造反。
忠君报国本就是臣子的本分,因着兄弟义气一同起事,是江湖中人才会做的事情。
霍无咎的目光淡淡掠过了那几行推心置腹的话,径直往后看去。
接着,他的眉毛微微一挑。
【下官知将军如今处境艰难,万望将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靖王其人,绝非善类,今日朝会之上,还同陛下污言秽语,不知羞耻,竟于朝中大谈与将军床笫之欢。此后,陛下令将军面圣,其人厌恶之情竟溢于言表,即便舍弃宗庙修葺之权,也要将将军囚于后宅。
可见此人之肮脏卑鄙,万望将军保重。楼将军而今于岭南剿匪,下官人微言轻,而今束手无策,实在难报老侯爷当年之恩。但望将军放心,若有用到下官之日,下官定竭尽全力。】
短短的一封信,到这儿就结束了。
霍无咎将信拿高了些,递到了桌上那盏孙远特意为他点起的灯上。
火苗舔上信纸,立马将一角烧为灰烬。
却忽然,霍无咎又将信从火上抽了回来。
他拿着那封已经被烧残了的信,目光顿了顿,又落在了倒数第二段话上。
他竟不由自主地,将那段话看了好几遍。
待他回过神来时,竟是快要将它背下来了。他微微一愣,欲盖弥彰似的将信递到火上,连带着信封一起烧了个干净。
火苗在他的眼中微微跳动。
霍无咎盯着那火苗,眉头皱起了几道沟壑。
他着实没有想到……
即便他父亲的故交旧友,也知道什么是明哲保身。但是,那么个跟自己毫无交集,瞧上去色厉内荏的、胆小的白兔子,竟会在朝中替他周旋应对,甚至连到手的权力都可以不要。
……只是为了让他少受江舜恒的羞辱罢了。
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一个肩膀这般单薄的人,护在身后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霍无咎:他好爱我。
第17章
江随舟自然不知道霍无咎收到的那封密信是怎么骂他的。他开心地在礼部摸了一圈鱼,回了府上便钻到自己书房里去了。
因着那日交谈了几句,季攸对他态度居然亲近了不少,今日还拿了两册书给他,说是借给他同览。
当然了,是两本野史。
江随舟因着自己的经历,对野史多少有点不大喜欢,因此谢过了季攸的好意,他便将两本书一收,随手放在了案头。
谁爱看谁看,他可不想再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穿越的风险了。
更何况,他还有旁的事要忙——
比如说那两个大臣给他送来的密信。
他极其谨慎,清早收了信便将之收了起来,直到此时四下无人,他才将信展开来看。
——与他所猜测的差不多,这信中并没提供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这两个朝臣并不是高官,只是恰在工部而已。因此,这事务被工部接去,预算几何、又由谁来主事,他们略一打听就能了解。他们又替江随舟核算了一番,算出了庞绍能在这儿搜罗到多少油水。
果真数量可观。
这两个朝臣想必也因此而有些着急,在信中问他,是否要在工程之中安插一些他们自己的人手。
江随舟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如今对原主的了解,他肯定会做些什么,即便不会有回报,甚至会有损失,也一定要试一试。
但是江随舟知道,这全然是无用的。
庞绍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他不放心的官员经手银钱,因此即便安插自己的官员进去,也碰不到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在这种情况下,安插眼线,能做的也只有收集贪污罪证上报朝廷……
但是,庞绍和后主是什么关系,他和后主又是什么关系?
显然,这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生怕后主抓不到收拾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