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每来一回娘家,就发现她娘的脊背比上回更弯。
没有儿子就没有底气,这个沉重的包袱像座大山压垮了她娘,而对方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灶房里,一个头发凌乱,穿着一身土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正掀开盖子眯眼看着锅里的粥。
烟雾弥漫整间灶房,将她的身影笼罩大半。
“娘?”
那人回头,烟雾顺着敞开的门争着往外蹿,她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明明比外面的婆子小了二十岁,可瞧着就跟同龄人似的。
在外面看惯鲜色的苏望山自然不会喜欢只会给他丢人的黄脸婆。
刘春梅看到女儿,脸上迸发出欣喜,“闺女,你回来啦。”
她撂下勺子,几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双眼开始流泪。
苏南珍自打穿过来就没下过灶房,一是她本来就不擅长,二是灶房油烟重,她不喜欢。
她的手没经过保养,却也光滑细腻,而刘春梅的手却截然相反,冬天干燥,她的手裂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手背的地方肿得高高的,上面长满了冻疮。
“娘,你手怎么成这样了?”
苏南珍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娘,更不知道如何帮她。
刘春梅半点不在意,“没事儿,娘好着呢。”
刘春梅的衣服被黑影覆盖,苏南珍回头,就见门口站着老太太,对方压抑着怒火,“客人等着饭呢。快点盛饭。又不是几辈子没见过。”她想说“一个赔钱货而已,你还稀罕成这样。”可想到刚刚这死丫头反骂自己是‘赔钱货’,她只能将后一句憋了回去。
刘春梅忙松开女儿的手,立刻盛饭。
苏南珍帮她一块盛饭。
将饭端上桌,两人折回灶房。
苏南珍皱眉打量她瘦弱的身板,“娘,你吃过了吗?”
刘春梅将碎发夹到耳后,不在意笑笑,“吃过啦。”
苏南珍不信,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剩饭剩菜,便拿了个空碗去堂屋。
她走到林文和旁边,给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到碗里,众人看她的动作,齐齐抬头看她。
苏婆子气疯了,“你干什么呢?”
苏南珍挑眉,“我好歹也是回娘家的客人,总不能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吧?”她打量一圈,“这一桌都是男人,我坐在中间太别扭,我还是去旁处吃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好厉害的媳妇。
有人看向林文和,他半点也不生气,反而面带笑意指着那盘小炒肉道,“这道菜不错。你多拨点。”
苏望山刚开始对女儿这行为不满,觉得丢人,可见女婿不仅不生气,反而很纵容,也就不多话了。
苏南珍夹完菜,端着碗回了灶房,将一碗肉菜推到刘春梅面前,“吃吧!”
刘春梅都快吓傻了,拿眼睛瞄了眼灶房外面,没听到动静,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何苦让女婿笑话!”
她不觉得自己苦,就是觉得女儿这样不好。
“快吃吧。”苏南珍不轻不重道,“你要是不吃,回头我就把这菜倒了喂猪。”
刘春梅唬了一跳,赶紧拿筷子吃,她边吃边琢磨,这么长时间没见,女儿的脾气怎么变得更差了?
从前她女儿在娘家时,性子就野,整天跟她奶不对付。成亲这么久,脾气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坏了。万一将来惹女婿不喜,回头再被休回家,可怎么办才好?
刘春梅吃到一半,外面的酒席也散了,客人陆陆续续离了苏家。
苏望山和林文和一块送客人离去。
苏南珍出去,便看到她便宜爹拉着林文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刘春梅吃完饭,苏望山喝醉到屋里睡了,刘婆子拎着苏南珍带来的东西回了自己屋。
苏南珍和林文和向刘春梅辞行。
刘春梅四下看看,拉着女儿到旁边说话,小声嘱咐她,“女人家脾气放柔一点。别那么冲。”
苏南珍看着面前这个软和得像面团的可怜女人,只觉得对方可悲又可怜,她冲林文和招了招手,“你告诉咱娘,你最喜欢我什么?”
这话说完,苏南珍本人还没什么反应,倒把刘春梅羞得面红耳赤。
闺女怎么能问这种问题,让人笑话。
林文和瞬间明白他媳妇的意图,因此也极为配合,“我最喜欢的就是南珍有一说一的直爽性子,不会为了别人而作践自己。没有男人喜欢女人对自己唯唯诺诺,那不是对媳妇,那是对老妈子。女人要刚强、自立、自强、自爱,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他说话时,苏南珍紧紧盯着她娘的眼睛。
刘春梅愣了一下,心里一阵感动,她闺女这是找到好人家了。
苏南珍见她只顾着激动,完全没联系到自身,便猜到委婉说不管用,只能打直球,便道,“娘,我爹不喜你,并不是因为你不能给他生儿子,恐怕也是因为你太过顺从他了。男人就是孩子,被大人惯坏了。如果他不听话,你就得上手打,这样他才能按照你的要求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