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注意到唐慎在看这人,立刻道:“王相公所推荐的人,也是此人。”
唐慎一愣,抬头看他。
林栩:“王相公在信上说,若是唐大人另有选择,也不必另说,因为这四人都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不过如果唐大人选择了此人,王相公说,此人您可放心地用,您曾经听过、想过、猜过的事,确实是此人查到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唐慎心中波澜起伏。
原来这林栩真的是师兄的心腹!
师兄竟然连“银引司有打听辽国情报专门的门路”这件事都不避讳他,看来自己可以更信任他一些。
唐慎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便是他了。”
这中年男人也是机灵,立即道:“草民乔寅,家中排行第九,旁人都叫一声乔九。乔九愿为大人办事,绝不令大人失望。”
唐慎:“你可懂茶叶?”
乔九:“懂。草民做过许多生意,年轻时候也去过南方,有跟着朋友做过茶叶生意,只是很多年没再做了。”
唐慎:“好,我要你一天内,成为一个茶商。你自江南姑苏府来,卖的是上好的一品碧螺春。”
乔九连连应下。
林栩带着其他人先行走了,只剩下这个乔九在驿馆里都留了一会儿。
到了傍晚,王溱送给唐慎的信也寄到了幽州驿馆。
唐慎从官差手中拿到信,急忙打开。薄薄的宣纸上,王溱优雅潇洒的字体徐徐舒展,哪怕写的是颇为秀气的小楷,也藏不住落笔之人的清然风骨。
信上,王溱说了自己派林栩帮着唐慎选人的事,他要唐慎别多想,自己并不是想插手此事,只是银引司早就在辽国有部署,如今只是顺理成章,将差事交到唐慎手中。
“……今日与先生一同看了一株垂丝海棠,万条低垂如美人青发。想起景则还在幽州,只见黄沙漫天,春风不度,不由唉声叹气。先生问子丰为何忧愁,我道思念师弟。知你向来喜欢揶揄于我,却又不得要领,屡屡挫败,不若与你说说,先生是如何发难的。”
信的前面一长段,说的都是正事,唐慎看得聚精会神。等看到最后,突然王溱说起自己的趣事,唐慎眼前一亮。来幽州城的这半个月,唐慎几乎日日紧绷,从未松懈过。如今看到王溱的这封信,他心头一暖,低声喃喃道:“师兄,我亦思念你了。”
接着再往下看。
“先生言,自古常道一句话,赠予子丰,恰为适当。”
“我言,何话?”
“先生仰天长叹,只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小师弟,你道我是该牵挂于你,还是不该?”
唐慎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封信,他用指腹细细摸索王子丰的字。一开始还是在笑,过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唐慎感动道:“师兄对我说了这样个笑话,甚至拿自己打趣,不就是希望我能更为轻松些,不要太逼着自己了?”
心中对王子丰的思念更浓了许多,仿若幽州士兵最爱喝的烧刀子酒,烧得唐慎心神俱震。
然而不过片刻,苏温允的话浮现在脑海中,唐慎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三日前,苏温允恐怕万万没想到,唐慎斩钉截铁、不容怀疑地斥责他,说他污蔑王溱,毁坏王溱的名誉。苏温允竟然被他唬着了,信了唐慎的鬼话,以为自己真误会了王溱。推己及人,他甚至还给王溱道歉了。
谁曾想,当日连唐慎都被他说动摇了!之后他义正言辞地指责苏温允,仅仅是为了维护王溱罢了,并没有任何切实证据。
王溱今年二十有九,至今未婚,无非就三个原因。
一来他没有瞧得上的人,眼光太高,不肯屈就,所以至今没有婚配。
二来他不举,虽说有的人可能会糊弄过去,随便娶妻成家,甚至将婚后无子的事怪罪在女人身上,推卸责任。但唐慎知道王溱不是这样的人,如果自家师兄真的不举,他绝不会去祸害其他姑娘。
三来……
“王子丰真喜欢男人?”
唐慎眉毛皱成一团,整个脸都皱成了苦瓜脸。他左右为难,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长长一叹:“不举和断袖,到底哪个才更好?”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哪怕师兄喜欢男人那又如何,他依旧是我师兄。”
目光在这张薄薄的信纸上停留许久,唐慎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思索王子丰到底是不举还是断袖的时候,他手指下意识地捏着宣纸,几乎要将这张纸捏碎。然而当他想明白后,他竟然松了口气,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丝莫名的期待。
唐慎勾起嘴角,笑道:“我自当陪他一生,待他如亲人。”
唐慎自我安慰一样地下定决心。他拿出宣纸,开始给王溱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