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呆呆地站在窗前,看了许久。待他抬起手擦拭脸颊时,才发现脸上是一片凉水。
穿上衣服,唐慎走出屋子,在院中散起步来。
白茫茫的大雪中,唐慎举着一把伞,围着池塘转了一圈。他走进一片梅花林中,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唐慎心道不好,这大半夜的,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总不能等到早上被人起床发现他,那他可能会被冻死。
早知道就不出来乱逛了。
又走了许久,忽然,一道叹息声从唐慎的身后响起:“不冷么。”
唐慎错愕地回过头,还没看清王子丰的脸,一件温暖的狐裘大氅被披在了他的肩上。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将手脚的寒冷驱散,唐慎愣愣地看着王溱,他抬起头,小声道:“师兄……”语气中有着一丝知道自己犯错后的心虚。
“你还知道错了?”
唐慎摸了摸鼻子。大半夜不睡觉,在别人家乱走,确实失了礼仪。
“师兄怎么也在这。”
“你又为何在这?”
唐慎:“睡不着。”
王溱:“嗯,那我也失眠了。”
唐慎:“……”
王子丰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王溱:“这里离我的院子比较近,雪下大了,先去我那避避雪吧。”
唐慎这才发现把大氅给了自己后,王溱的手在大雪中被冻得有些红。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雪月夜中,王子丰一身黑衣,清俊中带着一丝近乎冰冷的漠然。但他忽然看向自己,轻声道:“小师弟?”
“好。”
作者有话要说:那首“写给琅琊王氏”的诗,其实是写给拙政园的。
第69章
从梅林一路沿着池塘, 走了数十步, 豁然开朗, 两人来到王溱所住的院子。
王溱本就住在王宅最僻静的西边,往西是一片寂静的竹林,再往竹林外头探, 就是幽静缥缈的秦淮河了。他们一路走,雪也一路下得越大,到王溱的院子时, 两人肩头都落了一层雪花。
伞根本遮不住四面八方来的雪花, 唐慎的头发上都是雪,王溱也是。
两个白了头的年轻人合伞进入屋中, 瞬间就暖和了。屋子中央烧着一盆热炭,将唐慎身上的寒气驱散。已经是深夜, 茶壶中的水都凉了。王溱将水壶放到炭盆上,用一层薄薄的铁丝网隔着加热。
“入夜小厮都睡了, 小师弟,就将就着喝点热茶吧。”
唐慎心想:小厮都睡了,为什么你却没有睡。
但他没有问出口, 而是乖乖地接过王溱递过来的热水, 喝了一口,这下全身都暖和了。
唐慎坐在软垫上,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房间。
这是王溱的卧室。
下午唐慎来这个院子时,只去了王溱的书房, 并没有进他的卧室一看。进了这个屋子后,只见屋中摆设极为精简,就放了一张罗汉榻,架子上摆着几盆看不出名头的野花。墙上挂着三幅画,画的是岁寒三友松竹梅,画的一角落款是王子丰。
这卧室清雅素净,唐慎不知道王溱在盛京的尚书府,是否也把卧室布置得这么简单。但他随即一想,王子丰其人心思深沉,向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书房总是高雅奢侈,全是古董和字画,睡觉的地方却简单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唐慎偷偷看了好几眼,王溱道:“今日怎的来金陵了。”
唐慎默了默,没说出自己是为了躲避相亲才来的。“我回姑苏府过年,师兄是知道的。正巧得了空闲,就想来金陵看看。我与金陵郑家一直有生意来往,就去了一趟锦绣阁,恰巧看到铺子中竟然有师兄的题字。烟笼寒水月笼沙……没想到,竟然是师兄亲笔写了。”
唐慎越说越感慨,他哪里想到,他和王溱还有这层缘分。
王溱却道:“我倒是早知道这是你写的这句诗。”
唐慎一愣。
王溱:“你忘了,先生正式将你我引见时,我就问过你,烟笼寒水月笼沙的下一句是什么。”
唐慎恍然大悟:“我只以为师兄是金陵人,去过锦绣阁,才知道这句诗,不曾想竟然是这样!”
王溱拂袖提起水壶:“茶盏。”
唐慎想都没想,就乖乖地把杯子递了过去,让王溱给自己倒茶。
唐慎:“师兄经常回金陵过年吗?我记得你去年没回来。”
王溱轻轻饮茶:“回来得不多,偶尔会回来一次。”
“你何时回盛京?”
“明日。”
唐慎惊讶道:“这么快?”
王溱微微一笑:“你若晚来一日,我就不在金陵了。户部公务繁忙,虽说官员的假都休到正月十七,但我是要提前回去的。”
“那也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