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行事风格,入门两年的陈封自然有所了解。便是门内弟子做了再不应该的事, 也轮不到别人处置。祝长老若是发现了这几名弟子, 一问之下,绝不会饶过她。
这就是玄天宗的风格。
“兴许那位前辈能保得住你。”陈封终于转身, 迎着她的目光,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但他能保护你多久?跟一个宗门对上, 并不……并不明智。”
他简直羞愧于说出这样的话。
抛开他曾经喜欢她不谈, 她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同村,而且是被他连累的。
“对不起。”他低下头,羞愧地道:“是我连累了你。”顿了顿, 他重新抬起眼睛,目光执着而坚定,“待我修为提升,必定护你一生周全,再不让旁人欺你!”
他本要斩尘缘。
但,世事难料,他结下一段因果。
既然因果已结下,他顺从就是!
“倒也不必。”韶音观察他半天,见他还算有担当,便不再难为他,往树上指了指,“你将他们杀了吧。”
陈封见她同意,抿唇看她一眼,转头面对树上四人,抬手挥出几道灵力,将几人连着长剑一起拔出,“扑通”几声摔落在脚下。
“算你们走运!”他冷冷看了几人一眼,挨个杀死,并消除尸身及痕迹。至于余下的四柄长剑,他眉头皱了皱,全都收进储物袋。这些不能被祝长老看到,不然恐怕引出麻烦。
他在玄天宗遭过许多算计,干多了毁尸灭迹的活,此刻熟门熟路地消除起痕迹来。
最后,抬头看向那几棵大树。
其余痕迹都没有了,只有这几棵树上的剑洞。想了想,他祭出自己的长剑,将那剑洞搅得不成样子,这才挥剑入鞘。
韶音转身往回走。
“怎么这么多剑洞?!”
身后传来愕然声音。
韶音脚步一顿,转身看过来,笑了笑,说道:“那位前辈引了许多邪修来,都钉了一下。”
陈封愕然!
环视一圈,忽然眼晕,竟是数不过来!
许许多多的剑洞!
“那位前辈……”他走到她跟前,看着这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孔,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不知你能否联系她,如果可以,你跟她传个信儿,就说有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在此处等着她。”
虽然他是玄天宗的弟子,但是那位前辈救了何灵音,免他罪孽深重,便对他有恩。
“嗯。”韶音点点头,“我会通知她的。”
两人往回走。
陈封非常沉默,他情绪几次变幻,从刚回来时的近乡情怯,到斩断尘缘的超然,再到知道惹来什么祸事的几欲疯狂,最后变成现在的沉默。
“你不必放在心上。”韶音偏头看他一眼,“此事虽因你而起,但你并非故意,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后果。我到底被救了,并不怪你,你也不要再自责了。”
顿了顿,“往后行事谨慎些就是。”
陈封终于明白,为何此次回来,见着她觉得古怪了。
她异常冷淡。
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没有记恨他,没有拿刀扑上来砍他,只是待他冷淡些,该是多么心胸宽广?
“我说过会护你!”他倔强地道,视线低垂着,看着前方坑洼不平的路面,“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一次!”
他给她带来祸事,总要弥补她。
日后她成了亲,他要回来看看那男人待她好不好。日后她生了孩子,他要看看那孩子聪明不聪明,助他有个好前程。待她逐渐老去,他还要看看她身体是否康健,免她病痛缠身,让她安然老去。
如此,他才能心安。
“随便你。”见他放不下,韶音没有强求,只道:“我不怪你了。”
陈封脚步一顿。
薄唇抿紧,敛眸朝她看来。
韶音却没看他,弯腰从路边揪了根狗尾巴草,随手摇动着,才转身冲他笑:“本来是很怪你的,但你刚才教训了他们,又很自责的样子……嗯,我就不怪你啦!”
她是想让他知道,他给她带来了什么。
以后注意一下就好了。
她没想让他难过,为此心里有枷锁,迈不过去。
那没必要,他又不坏。
少女穿着粗布衣裳,然而面容清丽,笑意盈盈,就如同藏在山野中最纯洁而无辜的花朵,在风中盈盈摇摆,与世无争又美好。
若他心中当有一片圣地,那便是她了。这一刻,陈封心中冒出念头。
奇异的,心头尘垢虽仍存在,却不沉重了。
她的善良和宽宥,仿佛将他解脱了。
“陈封在此谢过!”他肃容站定,双手抱拳,冲她深深拜下。
她本可以毁了他,令他难过、自责,在这沉重而繁琐的束缚中挣脱不开,但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