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见他不动,就去掀他的被子:“你听到没有?我累了一天,你去给我烧水泡脚!你总不能还叫我去吧?大根,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裴九凤被她剥掉被子,只觉一股凉气包裹周身,顿时恼了!
他刚垫了垫肚子!刚刚暖和了一会儿!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下?怒目看向她:“我不去!你自己去!”
真是够了!
那妖人是不是蠢?就这样的“姐姐”,还想跟他“姐弟情深”?
“你真是反了天了!”韶音才不惯他,扬起巴掌,朝他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你去不去!不去就别想睡觉!明天的饭也不给你吃!”
裴九凤心想,明天?过了今晚孤就醒了,接下来几天孤不睡觉总可以了?孤还要请法力高深的道人前来捉妖,谁还要来这里?
没有了被褥的缓冲,少女的巴掌落在身上很疼,裴九凤顿时恼了,翻身就要制住她!
他这会儿吃过东西,身上有力气了!
然而,少女比他还有力气,没等他造反,就将他摁在了床上,膝盖抵住他的后背。
“白眼狼!我白养活你了!我每天辛辛苦苦挣口吃的,让你给烧水洗脚都不行!既然这样,你把吃了我的吐出来!把我的窝头吐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捶他肚子,像要将他吃下去的窝头都打出来。
少女的手纤瘦如鸡爪,握成拳头时也棱角硌人,一拳下去,裴九凤就后悔了。
又冷,又痛。
被人制住,挣扎不脱。
好似回到了幼年时,被人欺凌的日子。
少女一拳一拳打在他瘦弱的肚子上,仿佛丝毫姐弟情也不念,要将他吃下去的打出来。
裴九凤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去。”
“肯了?”韶音停下拳头。
裴九凤咬了咬腮:“嗯。”
“真是的,让你烧个水罢了。”韶音松开他,故作不满地咕哝,“爹娘走了,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要记住啊,我们是相依为命,不是我养活你,你只管吃喝。”
裴九凤本来满心怨恨,听了这句,不知怎么,心头浮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然而这丝异样在心头划过,很快消失不见,他赤着上身,走出屋子,蹲在灶边烧水。
生火这种事难不倒他。幼年时没吃没喝,他经常悄悄生火,弄吃的给自己。
火光跳跃在灶膛内,热气烘来,倒不显得冷了。
就是被捶过的肚子,好不难受。
更何况他被邋遢男人打得伤势还在,几乎浑身都痛。
他烦得很。
绷着一张脸,站起身来:“热水好了!”
“端进来。”声音从屋里传来。
裴九凤脑门上的青筋蹦了蹦,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落在锅里热水蒸腾出的白汽上,眸光闪动。
“人呢?快端进来!”声音再次传来,“泡完脚好睡觉啦!”
裴九凤心想,泡脚?孤让你变褪毛鸡!
这是梦境,并不是真实的。
这少女也是妖人变出来的东西,她胆敢如此折辱他,他倒要看看谁压得住谁!
“给你。”一盆水来到韶音脚下。
抬起头,是裴九凤面无表情的脸。韶音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嘛,我们是姐弟,相互照顾才对。我愿意多做点事,养活你,但是你也要体谅体谅我才行。”
裴九凤面无表情。
不泼她一身热水,是他最后的克制。
他本来想狠狠收拾她的。只是,那妖人本领不错,还让他做了许多砍头、挖眼的噩梦,如果他这时对少女出手,指不定要怎么报应到他身上。
为了他自己,也不能肆意妄为。
“我去休息了。”他冷冷说道,转身就走。
韶音没让他倒洗脚水。
自己端出去倒了,又把他丢在地上的衣裳洗了。
一夜无话。
次日,曦光渐浓,越来越明亮的光线跳远在眼皮上,令裴九凤从沉眠中醒来。
下意识喝道:“怎么这么亮!”
一群蠢货,连伺候人的事都做不好,他要砍他们的头!
心浮气躁地睁开眼睛,刚要呵斥,蓦地望见低矮破旧的屋顶,胸中怒气一凝。
随即,他僵硬地低头,看向身上盖的被子。
破旧,板结,不知多久没拆洗了,散发出潮味。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没有苏醒?
怎么还在梦里?
“大根!起床了!”外面,响起少女的声音,“今天我们去捡柴火!”
家里的柴火快用完了,买是没钱买的,只能自己去城外捡。
她拿着昨晚洗好的,已经干了的衣裳,走进来丢到裴九凤的床上:“快穿上,我们出去。如果多捡点,说不定能卖上几文钱。”
这里是西南三郡的一个小县城,也是遭受旱灾、洪灾的地区,没什么比粮食更金贵了,除了粮食,什么都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