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已经结束，她让一位早到的妈妈帮忙，将十多个孩子送到家长等候室。

董曦抱着花，顶着她不愿在意、不愿深究的他人目光，于走廊上一路穿行，她能猜想到自己的表情不太好，与其说是去婉拒他人心意，更像是去丢垃圾的。

办公室的门大开，只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穿着宽松的太极服，正在打电话，是杨老师。

画室有两位作主人，一位是玩音乐的长发老板，负责出资和开车搬运物资，另一位是负责教学、画室运营的杨老师。

杨老师是教泥塑的，年事已高，六十多岁，据说和长发老板是远房亲戚关系，两人的办公室在同一间。

杨老师端着搪瓷茶杯，站在窗口，带着融融笑意打电话道：“朱老师，恭喜恭喜，这次代表省里参加比赛，祝你旗开得胜。”

“......”

“学校那边你自己要多为自个儿争取时间，比赛周期那么长，你不得让学校给你找个代课老师帮忙，这是多大的机会他们心里没数？全市就你......”

门框被咚咚敲了两声，杨老师转过身，见是一脸正容的董曦，三两句挂了电话，请董曦进来坐。

她觉得没有什么好留的，留了花束，放在长发老板的桌上就离去。

出门的时候正巧撞着长发老板，他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容，怀揣着极欢快的心情，一见董曦，眼睛便亮了，神采飞扬倒让董曦看着脑袋发晕，身边全是来自不同的人的探视。

“听说你迫不及待来找我，我都还没准备好。”长发老板是年纪轻轻的愣头青，欲求来得快行动也很快，平日想到什么就要做，告白的话说得激昂响亮，“董曦小姐，我、我......说实话我有点紧张，你很漂亮，我能不能追你？”

“不能”两个字是劈头盖脸摔到对方身上的。

董曦只敢看着自己交握在小腹前的双手，像一个被戳开的气球，话说得急而快，“我不喜欢你，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

身边有很多双脚步靠拢，她丢下一句“很恶心”，便往大门口走，背影看上去比被拒绝的人还狼狈，像是灰溜溜逃窜的败将。

出了门，找到牛姐，上了车，董曦脸色很难看，沉浸痛苦和不忍之中。

牛姐不明所以，但她的职业要领就是保护好对方，负责她起居的安全，并被告知不要过多干涉董小姐的事情，只能乖乖闭嘴，让对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挺过。

她很后悔，自己太激动了，话说死了也伤了人，没把事情解决好看，若是更早以前，她完全可以滴水不漏地将双方颜面都保全，再不济，也能向早前有人向她示好时，给她小恩小惠就一视同仁给十倍百倍地偿还，绝不会，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将后退台阶都锤了个干净。

可她又想，画室老板用意不纯，真心掺水，随随便便张口就来的爱意，她为什么不能否决？

她太过激，她也有错......

过了很久，夜幕降临，牛姐驱车带着她往家里开，车里灯光昏暗，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工作可以不做，明天教室里照旧陆续而来，学水彩画的孩子们怎么办？

她也唾骂自己不必那么矫情，可一回想下午那个情景，又恨不将话再说绝一些。

她不需要别人的追求，不需要他们的喜欢，和男人相关的，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讨厌他们看她的目光，讨厌他们的触碰，也讨厌他们见色起意又包装得冠冕堂皇的心意。

连夜将辞职信写好，又挨个跟家长打电话解释明天的课取消，等到下周，画室会安排好更好的老师陪伴孩子们。

有一名孩子家长的电话换了号，第二日，她只得亲自跑一趟画室。

她只有一辆车，久而久之，车如其人，见到车来，就知是她来了。

同事又惊又怕地扫过车辆，一个二个交头接耳，最后扯着身边人奔赴画室中，交流她们的所见所知去了。

她做了半天的假设，候在路边，看到唯一来了的小姑娘独自一蹦一跳往教室里走，她下不了车，双腿灌铅，最终，也只得让牛姐帮她递辞呈，再领小姑娘过来，送她回家。

这一接，牛姐还领来另一个小孩。

车窗降下，相逸看见她，稚嫩的脸颊便扬起青涩灿烂的笑，“小夕老师，终于见到你了。”

小女孩被他牵着，也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小夕老师，终于见到你了。”

牛姐依旧是无语凝咽的老样子。

董曦招手让两人上车，自己换到副驾驶，提醒他俩系安全带。小女孩将手里刚刚画好的简陋地图递给牛姐，牛姐有些蒙，“画的什么？”

董曦道：“下面写了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