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125)
姜六娘用力推开李秀秀,提着裙子跑着,“我要告诉嫂嫂少和你们来往,真是败坏兴致,一直赖在我家不走,真讨厌。”
她在前头走着,后面两三个使女跟着,一阵风似地离开。
亭子内尴尬的沉默。
李秀秀狼狈地趴在毡子上,满头的珠钗因为摔倒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鬓发散乱。
“勾栏做派。”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秀秀猛地看过去,看到的是同为社友的几个女孩,平时都嘻嘻哈哈和蔼的面孔现在正用挑剔、轻蔑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她没有穿衣服。
“我又没有说错。”
“少说两句。”
“她能做我还不能说吗,巴结那些仕族女郎,捡她们的好东西穿,用她们的首饰,脸上画得和妖精一样。学仕族女郎的做派,只学了表面却学不到里子,弄得阴阳怪气的,东施效颦,真是丢我们红豆社的脸。”
“说这么直白干嘛,说好了悄悄和秀秀说的。”有人当和事佬。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看看刚刚,为了一身衣服摇尾乞怜的。”
李秀秀眼眶红彤彤的,她小声说:“我没有。”
“一身衣服呢,卖了能有五六十贯。”有人说风凉话。
“丢人!”
李秀秀坐了起来,她咬着下唇摘头上的发钗,毫无章法地摘着,扯到了头发,一绺一绺的发丝落在,就和她自卑的心一样,落下一道又一道裂痕。
“柳姐带着她和仕族女郎们认识,她倒好,甩开柳姐自己主动巴结,弄得柳姐难做。”
“诗诗不介意……”
“那是柳姐脾气好,不介意,还到处为她描补。”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盈不住,吧嗒落了下来,李秀秀吸了吸鼻子,想起年年说的要坚强、要自信,她哭鼻子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嘲笑。
的确应该笑话她。
她就是胆小怕事、畏头畏尾、一心想要巴结的乡下丫头,学什么都学不好,东施效颦说的就是她。
“别这么用力扯头发,扯多了该头疼了。”一只手握住了李秀秀拽着发钗的手,替李秀秀小心地解开着乱发,把发钗从打结的头发里拔|出来。
李秀秀先是震惊,随后惊喜,紧接着就羞愧地埋头,双手撑着桌子准备站起来,她要逃跑。
方年年按住李秀秀的肩膀,强迫她坐下,“还没有摘干净呢,这些钗子、簪子、珠花的是谁给你戴上的,真是没有品味。别说是你自己哦,你的品味可不是这样的。”
李秀秀垂着头,小声地说:“是姜六娘和柳如诗她们,说我戴了好看,像、像……”她羞臊地说:“说我像精致的布娃娃,比磨和乐还可爱。”
方年年点了点李秀秀的脸,心疼地发现她脸上的婴儿肥竟然清减了不少:“不打扮就是漂亮的小姑娘。”
“才不是,我不好看。”李秀秀自卑又执拗地说:“还一肚子草,什么都不会,被嫌弃,被退……”
退婚。
眼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李秀秀忍不住了。
她与表哥只有父母之言,还没有交换婚书、行定亲之礼,算不上退婚,但李秀秀之前认定了表哥,舅母说她没有文墨、不通诗书,不就是表哥的意思……
什么都不成,就是她李秀秀。
方年年看了眼在旁边说风凉话的、添油加醋的、义愤填膺的,那些人讪讪地笑了笑,没过一会儿就待不住,携手走了。她凶名在外,不是个被欺负就忍气吞声的人,红豆社的人都知道她护短,特别护着内向害羞的李秀秀。
走出亭子的几人面面相觑,被冷风一吹,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怎么办,我们说的话方年年听了多少?”
“她、她听到了又怎么样,是李秀秀自己不学好,我们说的是事、事实。”
“说的是事实,你结巴什么?”
“惨了惨了,方年年这丫头记仇,我们欺负了李秀秀,她肯定报复回来。”
“我们哪里是欺负,是为柳姐抱不平,柳姐那么好一人,带着我们与仕族女郎玩耍不说,还给了许多东西。她去了京城,父兄升官了,也没有远离我们,我们就要为她说话,维护她。”
其余有人垂下眼、有人尴尬、有人跟着维护。
“柳姐待李秀秀多好呀,让仕族女郎围着她转不说,还借了衣服首饰给她,李秀秀还不知足……”
“红儿,我们都是红豆社的一员,照顾社员是我应该做的。”远远有一行人走来,其中就有柳如诗,看着与先前在乌衣镇变化不大,但细细看来又判若两人。
被唤作红儿的姑娘红了脸,不甘心地跺跺脚说:“柳姐就是心善,被人利用了还为她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