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又道:“爹爹,三娘让宋榆把给蔡大郎的信送到专卖西洋货的赖家商栈,赖家商栈来自闽州,发卖的货物也都是闽州海商从海外运来的,会不会蔡大郎就在闽州,甚至有可能在闽州海商的船队做事?”
宋志远眼睛微眯,手指蜷曲,在桌子上敲了三下,道:“我这就派人去闽州,好好打听一番。”
宋甜提了个建议:“爹爹,派的人须得是蔡大郎不认识的,免得打草惊蛇,还得寻一个手艺好的画师,画了蔡大郎的画像让人带着去。”
宋志远见宋甜虑事周全,颇为欣慰:“甜姐儿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
宋甜还没怎么被她爹夸过,听了百感交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过了一会儿方道:“爹爹,用早饭吧。”
用罢早饭,宋志远便去了黄太尉的外宅。
早有黄连的亲信小厮等在侧门处,见宋志远来了,便直接引着他去了外书房东边的耳房里,道:“宋老爷,我们太尉正在见人,且等片刻。”
宋志远在黄太尉这里也算是常来常往了,当即含笑道:“我没甚事,不急,小哥自去忙吧!”
小厮给宋志远安排了茶点,这才退了下去。
宋志远哪里坐得住。
待小厮一走,他就站起身来,隔着糊着玉色蝉翼纱的窗子往外看,却见两个穿红吉服的官员走了过来,一个腰围犀带,一个腰围金带,进了上房明间,约莫一盏茶工夫,便听到黄连送他们出来的声音。
接着又是几个紫花玉带的官员过来。
一直忙碌到了半个时辰后,外面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小厮很快过来,请了宋志远去见黄连。
黄连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脸是年轻俊美的脸,可是头上戴着乌纱帽,身穿猩红斗牛官袍,腰横荆山白玉,悬挂黄金鱼钥,十分的气派,看得宋志远眼热,心道:若我的女儿将来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没准我也有这一日呢!
这样一想,宋志远心如止水,笑嘻嘻给黄连拱手作揖:“小的给太尉老爷请安!”
黄连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接触久了,还真挺喜欢聪明真实又有趣的宋志远的,笑着道:“黄兄先坐下吃茶,待我换了衣服就出来陪你。”
他虽然是饮酒饮得烂醉,这才跟宋志远义结金兰的,酒醒后却也没打算翻脸——他清楚得很,自己不过是个太监,外面那些官员捧自己,不过是看在永泰帝如今宠信自己份上。
可前车之鉴太多,皇帝的宠信是最靠不住的,今日把你捧上云端,明日就有可能把你踩在脚下,倒是宋志远这样颇有几分侠气的市井富商,待他却还有几分真心。
黄连说着话,转入屏风后,在小厮的服侍下换了衣履,这才重新走了出来。
宋志远抬眼去看,见黄连换了件月白丝绢道袍,脚上穿着凉鞋净袜,一看就是在家闲适装扮,便笑了:“今日是有好酒要请我么?”
黄连笑着引宋志远往后走:“昨日我在宫里服侍,陛下赏了我一坛上佳的内造玉梨春,我让人备了几样精致小菜,你我兄弟吃酒赏花,松快半日。”
他在宫里服侍了一天一夜,人累心更累,打算和宋志远一起说说话放松放松。
在临水的听雨榭坐定,宋志远与黄连吃着酒,赏着栏外盛开的牡丹花,听着湖心亭那边传来的歌声,惬意极了。
说话间,黄连问到了宋甜:“甜姐儿在忙什么?”
宋志远靠在美人靠上,右手执盏,右手放在身后的栏杆上,道:“女孩子嘛,不都是逛逛街买买衣料和胭脂水粉,要不就是在家里做些针黹女红。不过我家大姐儿却也不同,她很爱读书,对家中生意也颇关心,我如今开始领着她了解家中生意,待她女官服役期满,就慢慢把家业交给她。”
闲聊几句后,宋志远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三位皇子身上,笑着问黄连:“黄兄弟,陛下只有三位皇子,不知道哪一个最得陛下之意,是太子么?”
外面人已肃清,此处只有黄连和宋志远,黄连颇为放松,身子靠向椅背,反问宋志远:“宫里那些娘娘,你觉得谁最得宠,是皇后娘娘么?”
这个全大安人都知道答案。
宋志远摇了摇头:“全天下都知道贵妃娘娘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黄连看着宋志远,笑而不语。
宋志远这下子明白了——太子身后有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不受陛下宠爱;豫王亲娘端妃早逝,没有依仗,连太子都不如;只有韩王赵致,其母乃永泰帝宠妃,他才是永泰帝最宠爱的皇子。
他借酒盖脸,又问了一句:“那豫王将来——”
黄连难得实在,道:“若是老老实实,将来一个富贵闲王倒是可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