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133)
钱老太医顺着架子爬下台,不再做犹豫,直言道:“清河公主因血崩而逝,在她逝前为她救治的正是老朽的同僚苗太医,如今已被官家下了狱,定了死罪。老朽与他共事多年,实不忍见他就此丧命,不知王妃可否周全一二?”
令嘉有些惊讶,“皇后仁善,太子妃亦是周全,钱太医为何来向我求情?”
这位老太医人是和善,但令嘉与他也不过几面之缘,这般越过皇后、太子妃来求情不免有些逾矩。
钱老太医面露无奈:“王妃不知,公主逝后,皇后病急卧病,现下都不能见人。而太子妃——”
说到这,他脸上的无奈更甚,“——太子妃孝陛下甚谨,绝不敢违陛下旨意。”
这位老太医实在是有趣,太子妃分明是畏惧皇帝如畏蛇蝎,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轻轻巧巧的“甚谨”。
这份畏惧的前因,旁人不知,可令嘉此前为了好友,曾让明炤查过太子妃,倒是知晓了些。
皇帝不喜太子妃久矣,若是寻常人家的公爹厌恶儿媳,了不起也就一封休书便是,可在皇室这里,这封休书便有可能演变成鸩酒一杯、白绫三尺。皇帝去年就给太子送过美人,太子收了美人却不曾动过。皇帝面上无事,转身就寻个由头支走太子,然后就使內侍给太子妃送了一本《女诫》和一杯酒过去,令她二选一。
太子妃犹豫许久都做不成选择,最后內侍意欲强灌。天底下像前唐房夫人那样坚定决绝的妒妇终究是少数,太子妃最终是选了《女诫》。再然后,內侍将那杯酒饮尽,然后告知太子妃这只是醋酒。
太子妃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不过也算太子妃命好,她晕倒后被诊出有孕,皇帝暂且放了她一马。但她依旧因皇帝的恐吓,在孕中思虑过多,最终难产,差点葬送了性命。更可惜的是她难产生下的依旧是个女孩,于是便有了今年这三位家世出众,才貌双全的侧妃。
有这样一番前情在,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不敢和皇帝硬抗了——皇帝或许会出于爱子之心而投鼠忌器,但他若真下很手,即使是国储也毫无抵抗之力。
像皇帝这种位高权重且严重缺德的公爹,那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太子妃对皇帝的畏惧,令嘉十分理解,天晓得她刚知道太子妃的事迹时,都忍不住生出一番逃婚的心思呢,只不过很快就被现实打破了而已。
不过令嘉比太子妃境况还是要好些的,目前皇帝对她还处在爱屋及乌的状态。
故而,令嘉有底气也有能力帮钱太医这个忙。
令嘉沉吟片刻,问道:“以钱太医之见,清河公主之死,可有那苗太医救治不力之过?”
钱老太医默然了几息,叹道:“老朽也不唬王妃,苗太医医术极为精湛,但为人惯是谨小慎微,见惯了世事反复,寻常病症,或可有自保之念,只是——”
这位惯来笑呵呵的老人收起笑,面色郑重:“妇人崩血发得实在急险,从发病至身亡,一个时辰都不到,便是旁顾的心思,也没旁顾的时间。再说,苗太医终是医者,他绝不少仁心!十二年前的涪州大疫,老朽领命前去涪州救灾,旁人皆避之不及,独他愿与老朽同往疫区。彼时,九死一生之时,对着贱如草芥的寻常百姓他都尽心医治,如今,他又怎岂会因为一点私念,而置公主于不顾。”
钱老太医从客观和主管两个角度来为同僚证明清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令嘉不由面露动容之色。
她说道:“苗太医的死罪是官家下的令,我自是无法,钱太医实在求错人了。不过,保苗太医些许时日,倒是力所能及。这些时日过后,母后身体若能大安,想是能令官家开颜,届时,钱太医再去求情,许有转机。”
令嘉是有些为钱太医之前言辞所动,但皇帝下的这道令,暗含了为清河公主出气的意思,令嘉作为清河公主的弟媳绝无立场去帮那倒霉的苗太医说情。但——这不还有公孙皇后嘛。
以公孙皇后十年如一日的宽和去看,她应是不会似皇帝那般迁怒,若能将此事求到她面前,她应是会出手帮忙。只是公孙皇后如今病着,谁敢拿这些事烦她,那便是在皇帝那边罪加一等。
令嘉能帮忙的,也就是帮那苗太医将那死刑的执行期往后拖一拖,拖到公孙皇后病愈再说。
虽说令嘉无法直接救下人,但钱老太医还是领情的,他俯身朝令嘉行了个揖礼,“这就谢过王妃了。”
令嘉再回内间时,身后的醉月手上正端着一木案,案上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