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离个婚(49)
祁棠的“一直”,是从宴任开发市场的时候开始,从结婚四年之后,一直到七年的别离边缘,他都一无所知。
宴任似乎停下了脚步,但他周遭的声音很快变得安静,他来到人不多的地方,让保镖稍作等待。
“祁棠,等我回去之——”
“……告诉我。”祁棠打断道,他坐在床沿,手肘撑抵大腿。弯下的脊背承纳时间的重负,在剥落遮掩的障叶后,他隐约看到了流沙般漏去的真相——
宴任在另一端沉默,祁棠抬起视线。
窗外的夜晚光色叠合,不近不远的距离撞入玻璃,投入祁棠色泽晦暗的眼底。
“……这件事对祁氏和宴氏都好。”祁棠听到宴任的声音,每个字都好像掉入心脏,他从字句里分辨着埋藏在下的语句,“……这个项目对你而言太重要了,我希望我做的这一切会让我们越来越好……”
“我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可怜你——”
祁棠静默地听着,暗色坠入瞳孔,消失在过往里不被怀念的回忆却轩然浮起。
这个项目对祁棠而言非常重要,无论处境有多艰难他都要把项目完成。
安氏在中途挖走了他的团队,而他费尽心思从国外找来的团队竟然是宴任悄无声息帮他安排的。
祁棠的婚姻,于他自己而言太过失败。结婚几年之后,他依然被舆论缠身,就算装得再不介意,那也是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痛。
在那几年,祁棠的咬牙坚持只是一场泡影,唯有卖儿求援的笑话,宴氏注入资金的实际才是娱乐狂欢的碰杯。
他忍受外界的一切困苦,想尽任何办法扛下所有压力,不想因为一场婚姻,或者他的性别,就接受宴任以婚姻为起点的无条件帮助。
但宴任还是帮了他——
那天祁棠以为的,自己苦心挖来团队的收效,不过是团队成员所认为的嫁给宴任的“幸福”。
团队从门外走过,等在贵宾休息室的宴任和祁棠,听到了真正的事实和真相。
“……我不需要你因为我是你的Omega而可怜我。”那时候祁棠说。
他听到宴任歉意的话语,无法言喻的苦味浸入两个人的心扉,距离在寂静中撕扯碎裂。
咬牙且不肯低头的倔强,执着又委屈的脆弱傲气,终于在七年后缱绻沉降,凝成体谅又酸软的后知后觉。
电话里,宴任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很低,如同在耳畔的呢喃耳语,惯常难察情绪的嗓音低缓深沉,祁棠却从中感受到他清晰的恳求和不悔的决意。
“祁棠,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眼中热意上升,像是光色也沾染温度,微末的淡亮缀在祁棠眼底,恍如真实的情绪从裂隙里疲惫淌出——
烫热蕰在下眼睫上,他的眼底微微发涨,像是被羽毛挠出了细痒。
祁棠抬起视线,天幕无光,高悬的月色皎洁透亮。
隐痕被暗色抹去,宴任隔着半张地图的遥远距离,看不到他发红的眼眶。
-
晨光如同蓊郁斑斓的新叶,抽枝发芽般探入室内。
祁棠的眼睑微颤,眉宇微微皱起。
睡意如澜起伏,他半眯着睁开眼睛,伸手就拿来了床边的手机。
——2018.06.01。
第九次重生。
祁棠怔怔看了时间片刻,然后闭上眼睛。颤抖细细地抽入肺腑,他略感倦怠地起身,坐在床边深吸了口气。
今天是智能服务项目签合约的日子。
他再次重生了,在一觉之后,重生到一周之前。
冷气从被窝外潺潺淌过,祁棠重新靠回床上,手机放在身旁。
这个智能服务项目从海外引入,做了将近两年。一开始买入了半成品计划,虽然在中途靠宴任的帮助更换了研发团队,但依然打造出了祁棠想要的成果。
这个项目中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安氏——而安氏将在今天和成功失之交臂,因为宴氏在U国市场占了大头。
时间的杂感混乱,昨天晚上——不,是8号的晚上,他刚刚听爸说有关宴任开发市场的事,1号的今天,就将是他签合约的日子。
宴任翻过身,吸引力十足的放松臂膀呈现出慵懒宜人的轮廓,他揽紧祁棠的腰身,高挺的鼻梁贴靠在祁棠肋下,像是在寻找他格外熟悉的暖热气息。
祁棠稍稍一僵,但很快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不是在结婚七年分崩离析的时刻,现在是18年,18年还没有看到离婚的裂隙。
祁棠垂下眸光,宴任的五官深刻,眉下的阴影被睡容减缓。因为家境、修养,各方面熏陶出来的强势气场,在搂抱祁棠的时候却变得不甚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