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插标售卖的奴隶们男女皆有,想寻哪个诸侯国的都有“货”,甚至偶有三五来自外海或蛮荒远山的异族奴。
易奴夜集惯例有遮面的规矩,买家与卖家皆是衣着华丽的体面人,但双方都得躲在面具后完成交易。
李恪昭一行今夜前来,自不是当真来买奴。
进了市集后,叶冉跟在李恪昭身旁,而飞星则与他们分头而走。
李恪昭看似随意地挨个摊位走马观花般地“看货”,最终在一位身形纤细的摊主跟前停下。
那位摊主腰间挂着枚不算昂贵的元宝形青玉佩,佩玉所坠的穗子与李恪昭佩玉上一样,红黑相间。
透过面具四目相接,二人眼底都噙淡淡笑意,又都隐约湿润了些许。
“若贵人瞧不上摊前这几个,我在后头棚中还有‘好货’。”那人说话温温和和,嗓音竟是雌雄莫辨。
李恪昭颔首:“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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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近尾,回府沐浴后的李恪昭了无睡意,心事重重地在府中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岁行云所居的南院外。
暗中巡夜的十二卫自是瞧见的。
可李恪昭甚少如此反常,十二卫料想今夜市集上必有大事惹他心思郁浮,便个个装瞎扮哑,生怕惹火烧身。
李恪昭在南院拱门外站了片刻才如梦初醒。
好在今夜无月,黑暗正好藏住他满面狼狈的赧然之色。
正当他要尴尬离去之际,拱门左侧却蓦地冒出个鬼鬼祟祟猫着腰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李恪昭眉目一凛,倏地出手扭住对方胳膊,将那人背对自己定在身前。
有浓郁果酒香味扑鼻而来,下一瞬,李恪昭就听到岁行云的声音。
“公子,是我!诶诶诶,松手松手……”
也不知她喝的是种什么酒,李恪昭觉是因那酒的气味惹得自己瞬间微醺,言行皆不受控地较平日冲动了三分。
他不但未闻声放人,反倒在松开她的手后,长臂立时又如桎梏,自后缠住她脖颈,稍使两分力迫她退后,就这样将人困在了自己怀中。
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身前,仿佛挡去了无月春夜的沁寒,使他刺疼、冰冷的胸臆间渐生微暖。
岁行云整个僵住,并未回头,只疑惑轻唤:“公子?”
李恪昭悄悄清了清嗓,强行压下微扬的唇角,冷声严厉:“大半夜不睡,鬼鬼祟祟在我院门口做什么?!”
“缙六公子,李姓恪昭公子,”岁行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请睁大您睿智的双眼瞧一瞧,这是谁的院门口?”
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再不松手,岁小将军可要翻脸了啊!
第27章
将人松开后, 李恪昭并未解释什么,只沉沉轻询:“你喝的什么酒?”
黑暗使人目力消减, 却使其余感官陡然敏锐。
岁行云意外听出他嗓音里隐藏的郁结与痛楚, 心中跟着一拧, 回话的语气便也温和下来。
“公子可还记得傍晚我抱的盒子?就那个,悦姐所赠的‘春朝酿’。共饮否?”
她心中闷着事, 入夜躺下后辗转反侧将近一个时辰都没睡着,索性又爬起来, 躲到院墙根下独饮浇愁。
才喝没几口,模糊间瞥见院门口似乎有道人影,这才过去探看究竟的。
“好, 承情。”李恪昭倒也痛快,说着便跟上她的脚步。
本是摸黑喝闷酒,岁行云也没挑剔环境,先前就在孤植丹桂下的添景奇石旁凑活蹲着而已。
那小酒坛子被随意杵在地上,周围也没个能供人斯文落座处,先时她独自一人还没觉如何粗鲁, 此刻多了李恪昭, 这才生出几许尴尬来。
岁行云回头, 讪讪笑道:“公子介意席地而坐么?”
“无妨。”李恪昭掀了衣摆席地盘腿, 与她面向而坐。
岁行云原是为解闷,自不会闲心风雅地备上杯盏。
况且那酒坛子不算太大, 拢共也就装一斤左右, 先时她粗鲁鲁抱着坛子喝的。
“呃, 公子不会嫌弃吧?”
李恪昭稍顿,旋即接过她递来的小酒坛子,仰脖灌了一口,闭目沉默片刻,才将那酒坛子递还给她。
“怎不在房中喝?”
经了佳酿浸润,他的嗓音反倒愈显低沉。沙沙落进暗夜风中,掠过岁行云的耳旁。
那种沉沉沙沙的音质扫过耳廓,仿佛带有薄茧的指腹轻揉慢拈,撩起一阵叫人不得不屏息凝气的酥麻。
岁行云将小酒坛子紧紧搂在怀中,耳廓无端滚烫。她疑心是这酒过于上头之故。
抿唇憋气缓了好一阵子,她才清清嗓,佯装无事地低声笑道:“这酒似是果粮混酿来的。据悦姐那说法,又是将近五年的珍藏,香味较寻常的酒要醇厚浓郁得多。若在房中喝,只怕到明早都还散不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