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劫(197)
紧握那枚洁白的穿心玉,薛题净按耐住心中的狂喜,缓缓念出了烂熟于心的咒语。
随着他嘴唇开合的动作,脚底大地顿时便泛起了不详的震动。与此同时,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鸣,原本漆黑一片的苍穹也愈加晦暗,霎时间风云变色,山崩地裂,教人只感到无法压抑的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景象让花吹墨难以置信:只见在红莲寺的废墟之下,原本平静的地面不知为何竟然开始逐渐崩裂出了一道骇人巨缝。当缝隙裂得越大,空气中的热意便越是明显,同时众人耳中也隐隐可闻那阵无法忽略的凄惶鬼哭。
阴暗天空聚拢起了浓厚云层与紫黑闪电,幽深地底燃起妖艳烈火,此情此景过于诡异,恍若人间炼狱开启,要将这世间一切众生都吞噬殆尽。
身处风暴中心的薛题净却毫无畏惧,视线仍然一直追逐着不远处狂乱的巨兽:“火宅已经打开,堕天之龙,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沙如雪恍惚间恢复了些许神智,只觉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自己难以抗衡的力量正在拖拽着他,要把他拉入下方那处一眼望不到底的恶火地狱。
白龙的吼声虽然还是震耳欲聋,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似乎正在痛苦挣扎着,最终却也控制不住,只能无力朝着那道裂缝深处缓缓坠落而去。
目睹这一幕的发生,花吹墨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离开。
“师叔,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郁律秋也看到白龙的身躯已经完全被火焰所包围吞噬,忍不住便急切问了一句。
隔了半晌,他才听到女人同样难掩惊讶的声音响起来:“薛题净方才提到了火宅两个字,如果这话为真,那么红莲寺的地底之下,恐怕隐藏着一条我们谁也不曾知晓的通道。”
望了眼仍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被束缚在其中的白龙,郁律秋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师叔,所以火宅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能不能救他?”
“火宅......”花吹墨叹了一声,“火宅是传说中,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沦陷火宅者,等待着他们的并非死亡,而是没有尽头的酷刑折磨,烈焰业火焚烧魂魄,但凡堕落此地,便再也无法进入轮回,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眼看着那道火之缝隙即将再次合拢,花吹墨又道:“我无法救他,除非天神降世,否则堕入火宅之人,注定永远沉沦其中。”
说完后,她便不顾郁律秋还没反应过来,坚定地开启了传送法阵。
只余下死寂得形同荒野的红莲山。
在彻底堕入火宅的最后一刻,沙如雪依然死死抱着应千歧的身体。他已经恢复了人形,所有前尘过往也统统重新忆起,令他的大脑就像是几近爆炸一般疼痛不堪。
应千歧......
下坠途中,明明是往遍布恶火之地跌落而去,他却只感到了无尽的冰冷,就和拥抱着男人再也不会温暖起来的身体一样。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会落到哪里,但也无所谓了。因为应千歧死了,那个与他辗转延续了两世情缘的人死了,胸前绽开一处被撕裂到极致的伤口,里面那颗曾经沉重跳动过的心脏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胸膛中散发出阵阵无法忍耐的痛楚。
他明明已经得到了所有记忆,他如今能够准确又流利地回想起身为月似钩之时的所有事情,可是作为代价,他却永远失去了心爱之人。
“应千歧......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求求你,求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轻轻触碰上了男人干涩发白的唇瓣,青年痛彻心扉,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他想说的那些话语,已再没有了出口的机会。
下落还在持续,距离火焰中心也越来越近。沙如雪虽已心如死灰,但不愿男人的身体受到伤害,他还是牢牢将应千歧护在了怀里。
彻底坠入地底之时,青年只感烈火焚烧的剧痛在瞬间席卷全身,他随即便于绝望中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沙如雪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那些蓬勃燃烧的火焰皆环绕在了身侧,并没有凶猛地扑上来将他吞噬。这情形着实过于怪异,他还没理清头绪,一低头便看到应千歧苍白的面容,心脏处顿时又牵扯起了剧烈的疼痛。
在取得最后一枚红莲印记的时候,深藏于内中的记忆碎片也令他终于清楚了月似钩的心情。
过往涌上脑海,那个熟悉的身影也随之飘渺了起来,斑驳成模糊褪色的轮廓。可就算这样他也还能记得,年轻时的应千歧是如何在寒亭之外、漫天风雪之中舞剑,又是如何在那一瞬间俘获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