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重生了(6)
路介明从屋顶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对面的许连琅。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从她怀里的三床被子上移开,他转动了一下脚腕,径直从她身边走去。
昨夜那般,还历历在目,他心中是带着几分难堪的,来热河行宫的这两年,他早就习惯了在人前表现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躲闪了。
十岁的男孩没那么要面子,但十岁的路介明却要挂上所谓的皇子面子。尽管他早就深恶痛绝这一身份,这一出身,但在热河行宫,却是他唯一可以攥住的保命符。
他再不济,再被亲生父亲厌弃,身上流的也是皇家的血。
他得撑着,撑出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他年岁小,母妃又那般模样,若他真如同龄孩子一样咿咿呀呀担不得事儿,那这两年,早就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是深宫中长大的孩子,在迫害中成长,在陷害中存活,
陡然露怯,还是在这个新来的宫女面前,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没成想,许连琅几大跨步就可以截住他。
十六岁的少女身量高挑,路介明才只堪堪到她的肩膀。
身高上的优势,使许连琅可以轻而易举的俯视他。
这还是第一次,她得以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细细打量七皇子的五官容貌。
五年前,她便见过他,那时他还是个圆乎乎的奶团子,在记忆中存留的长相已经模糊到难以聚焦到具体的五官,但她仍然清楚的记得当年七皇子给她的惊绝。
如今,五年岁月匆匆,奶团子抽条成小小少年,下颚角还未生成凌厉棱角,五官尚且紧巴巴的挤在一张脸上,面颊上还带着婴儿特有的腮肉,将整个脸型衬的发圆。
十岁的男孩子,正是最尴尬长相的时期,但他依然一如既往的生着令人惊叹的样貌。
许连琅目光恍惚,一时不知落定在何处。
最夺眼的,先是那管又高又挺的鼻子。
十岁的少年,鼻子已经长成了让人惊喜的弧度。从山根到鼻翼,高且翘,长在那张尚且青涩稚嫩的脸上,一下子将孩子的稚气高束,添了些许生人勿近的疏冷。
他没有随了容嫔的桃花眸,反倒生了一双凤眼,矜骄的眼型狭长,自带气度。
此时视线落在前方,黑色的瞳仁迎着太阳散了些碎光,眸光曜曜,看着她的样子,隐隐透着不耐。
小孩子生气本来是最不加遮掩的,最为直白的。
偏偏七皇子,情绪完全收纳在眼底,表情极淡。
许连琅往上提了提被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显轻松,“殿下,奴婢已经找了管事陈嬷嬷,今个儿晌午之后,就会有人来修屋顶的,以后这些事交给奴婢就好了。”
路介明本是一直低着头,听罢她这些话,才慢慢仰起头看她,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身上。
他身上的衣袍很不合身,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手脚都长出一大截,他站得很直,衣袍将他完完全全罩在里面。
许连琅家中是有弟弟的,弟弟年纪与七殿下相仿,她是熟悉如何与小孩子相处的,她压低了身子,努力和七殿下平视。
小孩子是最不喜欢被当作小孩子的,于是她道:“殿下真厉害,自己都可以修屋顶!奴婢大你这么多,别说修屋顶了,光上去腿肚子都会抖。”
她抱着三床被子还硬要压低身子的模样,很是滑稽,以至于话中都带上了些殷勤味道。
这样的殷勤,让路介明抿紧了唇。
他微顿半晌,黑白分明的眸在眼眶中打转,良久,他偏侧开脸,牵出一线又长又密的眼睫。
他不言不语,从她身边走开。
许连琅愣在原地,只听侧殿木门“次啦”一声被拉开,又“次啦”一声被紧紧关上。
傍晚时分,陈嬷嬷派遣过来修缮屋顶的太监才姗姗而来。
许连琅暗下叹气,来的这样晚,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修好。
小太监们懒懒散散,干活有一搭没一搭,许连琅站在屋檐下,盯着他们。
太监撇撇嘴,交头接耳,被盯着催促干活的感觉不好受,他们只得嘴上牢骚不消停,“你看,又来一个更会装的。”
“可惜……看不清形势啊,还真以为容嫔能回宫呢,抱大腿都抱不对。”
“不过,长得倒不错啊。”
“别想啊,管好你那玩意儿,你忘了耸云阁伺候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嘛!”
有人缩缩脖子,摸了摸胳膊上长出的鸡皮疙瘩。
“你说也邪了门儿了,就这耸云阁出去的宫人,不是死就是残,反正没什么好下场。我看啊,这个地方就不详。”
“就是就是,没看到容嫔都疯疯癫癫了嘛!”
“整天哭哭啼啼,一坐坐一整天,像个纸扎人,再好看也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