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重生了(128)
“百姓愚钝,官员相护,造就了这样的恶果”,他顿了顿,“但我怕她因此跟我生气。”
路薏南始终是不够了解许连琅,关于她的诸多描述还是从阿竹的嘴里听到的,阿竹自带嫉妒情绪,所有的描述都有明显的主观倾向。
“她不会这么不明事理的。”路薏南想让他宽心。
“她当然不会,”他声音拔高了音量,像只护崽的公狼。
路介明长长吸入一口气,气灌满胸腔,但并没有让他好受到哪里去,“她肯不肯给我机会解释呢,我没有滥杀无辜,只是选择了最佳最快捷的方式降低更无辜的人的伤害。”
“我还没告诉皇姐呢,我来之前,连琅跟我生了气。”
他不再唤许连琅“姐姐”,而是改成了名字,做了他一直都想做的事。
这样的称呼名字的方式,可以让他暂时忘记她与他的年纪差。
他再次杀人时,指尖都在颤抖,无外乎其他,怕她以为他又成了四年前的路介明。
怕她又对自己失望。
但箭在弦上,他这一箭不出的话,倒地的就是窦西回。
他太久不杀人,此行的杀戮是因为这群刺客乱中突围,乱箭四射,对准了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
路介明浸在并不亮堂的帐篷中,叫人看不清楚,只有闪电划破天际的那一瞬间,映照出那张苍白的脸,他嘴唇上没有血色,像极了枝头的清冷白梅,生于寒,长于寒,还要融于寒,但花蕊却是暖黄色。
他扯了笑,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皇姐觉得这些人该死,是因为他们试图伤害父皇,但为什么伤害父皇就该死呢。”
这一问,彻底打乱了路薏南的逻辑线,线条密匝,理不清。
“他们只是流民而已,铤而走险,舍了自己的命,却也救了后面一众灾民。”他偏头“哈”了一声,恰在这时,烛火又重新燃起。
白梅陷于暖意融融的光晕中,剥夺了冷意的白,只余下淡黄花蕊。
“生死的选择只会倾向于权势的一方,一个人该不该死,也没有衡量的尺度。”
他闷笑了一声,捞起兔子交给了一旁侍奉的宫人。
路薏南如梦初醒,赶紧挥避一众宫人,只余下他们姐弟俩。
路薏南盯着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大吃一惊,“这话要叫父皇听了去,你不就白受这一箭之伤了。”
“皇姐才是看的最明白的那个”,路介明接过路薏南手中的要,仰头饮尽,尖刺的苦辣在舌尖蔓延,“人人都说父慈子孝,只有皇姐看出来了,这一箭只不过是场交易,换父皇心软,让我回宫。”
路薏南不觉得这是夸奖,她看的明白,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于还要做推波助澜的推手。
在她眼里,路介明就还是个孩子,半大的孩子,但这深宫里哪有真孩子,被催发着长大,被催发着长出心机。
路介明伤口处还是疼,他支着胳膊,和衣躺平了。
“这些话,是许连琅教给我的。”
他声音发沉,“第一次教我不要乱杀人时,我才十岁。那个时候,我已经杀过些人了,那些人也该死。”
“但她说,我这样做,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我杀人时会觉得爽快,会痛快,鲜血溅出来时,会让我觉得心里的委屈可以一并倾泻,我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受控,却也没有制止过自己,直到她出现了。”
“我为了讨好她收敛杀意,渐渐的,时间久了,她在我身边久了,兴许耳濡目染,又或者细雨随风潜入夜,无声无息间,她的为人处事竟然也变成了我的做事原则。”
“我依然不够良善,但她可以禁锢我的丑恶。”
他一字一句说着,向路薏南说着许连琅,四年眨眼而过,日日相处平淡如水,他就是那溪水中的砂石,在水意轻柔中不知不觉,又颇为主动的磨掉自己的棱角。
路薏南惊讶于这位许姑娘的想法,更惊讶于路介明会因她改变如此之多。
这种改变是好的吗?当然是。
越是上位者,越要择清楚自己的是非轻重,越要知道性命不是物件,可以肆意销亡。
良久的沉默,她才说,“许姑娘大义。”
“看起来这四年,多亏了她。你叫她一声姐姐,她也是受得住的。”
能得皇子一句姐姐,已经算是皇恩浩荡。
但路介明总是能让她一惊再惊,“我不想叫她姐姐了。”
路薏南瞪大了眼睛,她觉得不可思议,路介明却郑重点头。
烛火燃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吸引了人的目光。
路介明这次受伤消耗了他太多精力,路薏南陪他许久,察觉到他眼中的倦意,起身要离去之际,又被他一手扼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