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想死,光明魔法的火花于他周身燃起的那一刻,身后的魔族极快地察觉了他的意图,黑暗骤然降临,这一次,陆绚感觉自己一呼一吸皆被捏住了。
伊撒……
救我……
男人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际,尽管刻意压低了声线,音调却还是那样冰凉,“路西。”
陆绚喊不出声,心里却早已经把魔王骂开了花——你妹,渣男,王八蛋,还有脸找来……
谁知男人竟然只是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拥入自己僵硬结实的怀抱,如寒川化冰,小心翼翼呵护着心尖上的一捧雪莲,魔王的形象似乎也没有陆绚记忆碎片中那么尊贵和高傲了,“不喜欢我为你打造的花园吗?我的骸骨会唱歌,每个夜晚都愿意为你燃烧至天明。”
鼻尖是浅淡的皂角味道,陆绚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也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你离开了,最可爱的秋千架和最可口甜美的点心依然留不住你,但还好,你带走了我……
“你不想见我,我生气了……”男人得寸进尺地撒娇,虽然话语落下脸色瞬间烧红,但他还是很高兴。
我他1妈才要生气好吗?陆绚简直火冒三丈,头顶嗖嗖蹿出青烟,如果路西菲尔没有在他记忆的碎片中痛苦落泪,孩子没有哭泣哀嚎,他只怕真的就要被魔王的深情蛊惑。
男人的言语充满了眷恋的味道,“不过我舍不得惩罚你。”
陆绚:“……”
时至今日,他想对虹之国纳达郡的威尔伯爵说一声抱歉,他错怪他了,原来还有一个情话负分在这儿等着呢。
他想对男人的自说自话充耳不闻,但男人并没有自己讨了人嫌的自觉,“就像在做梦……”
男人闻着他的发香喃喃自语,可惜温存不长,整个空间的黑暗撕裂开来,陆绚沉沉睡去之前,只听男人极度懊恼道:“可是你要小心!魔王的权柄失窃,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暗世界的黛城没有白昼,费德南公爵为了建设适宜人类及混血居住的城镇,请中世界有名的魔法师在城中心广场上,利用折射做出了一个假的太阳,那浓烈的光球被阵法点燃后,光芒刚好能够普照整个黛城,将城镇一间间屋顶灰色的砖瓦照得纤尘不染。
当一缕白光进入陆绚的窗台,床上美丽的青年睫毛微颤,“伊撒……救我……”
你会救我吗?你会是魔王吗?
衣柜阴影下静坐的伊撒迟疑了,他望着床上人素白干净的手指,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心生胆怯。
要是你以后知道了真相……
讨厌我怎么办?
伊撒眼眶血红,感觉自己肮脏得根本没有资格碰触床上的人。
可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变成这样。
曾经的他,明明只是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和孩子——
三年前,路西菲尔受到他的牵累,长途疲于奔命后,生病了,只得躲在一个潮湿的树洞里。
洁白的袍角下,青年连手心都烧得滚烫,额角冷汗淋漓,一道道属于亡灵的气息缠绕着青年的小腹,以至于痛苦得呻1吟出声。
这是因为腹中胎儿无法安稳,它是不被祝福的,也不属于光明或是黑暗的世界,它甚至不能够如同人类的胎儿般在母体中静静沉睡。
路西菲尔根本没有孕育子嗣的经验,身上的光明之力吓坏了他们的孩子,使得还是胎儿的夏奈尔不知所措,一阵蛮横地左右冲撞后,将路西菲尔弄伤。
伊撒慌了手脚,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呀。
光明教廷封印了他几乎全部的力量,使得他只能以骷髅的模样现形,成日里东躲西藏,即使穿着漆黑斗篷,却不过成年人膝盖高,甚至不如一只弱小的魔兽,他笨拙地想要擦拭路西菲尔额头上的汗水,可是依旧没有好转。
最后,他心一沉,义无反顾地前往小镇中心的教廷,祈求光明牧师的帮助,这无疑自曝了他的行踪。
小镇上的牧师又惧又怕,可是听完他的请求,牧师却道:“森林深处的母树上结了冰晶,请你将他们全部采下,送到我这里来。”
小镇森林深处,光明母树散发出纯净的光晕,让正在攀爬大树、努力采集冰晶的伊撒有一种置身雪窖冰天的错觉,他的骨头开始皴裂,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崩出裂痕。
他想,再坚持一会儿……比起路西菲尔,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当他采了满怀的冰晶,濒临骨架肢解,找到牧师,作为交换,希望牧师将施舍他一小杯治愈圣水。
然而教廷的牧师又哪里会同情如他这般堕落于黑暗的怪物呢?
“你能活着回来,真让人惊讶。”牧师道:“可是,我怎么能把纯洁的圣水交给一个肮脏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