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今日未翻牌(18)
将笑意忍回去,张妙音故作不知,随口说了几本书名,还特意告诉他去哪个书斋买。
季昀诚心道谢,回头便吩咐常轲翻箱倒柜,把他新得的一方上好的徽墨找出来,并一箱澄心纸,令他次日送去大哥院里。
自己则辗转难寐,套上皂靴,披衣起身,取下墙角烛台,置于书案一角,重新磨墨,于灯下拟好书单,方才睡去。
天一亮,季昀便起身去书斋,把张妙音说的几本书悉数买来。
虽不知萧瑶昨日读的什么书,可她既然喜欢读书打发时间,他送几本中规中矩,贵女们爱看的,总不至于出错。
登上马车,正要打开包裹书册的油纸,翻翻书里的内容,忽而听见有人急匆匆朝马车跑过来:“常轲,公子呢?”
常轲收起差点甩出去的马鞭,指了指车厢:“在里面呢,你跑什么?”
那人却不再理他,而是对着车厢禀道:“公子,睿王府差人送来一棵海棠树,说是送给公子您的,老爷不在,夫人令小的来叫公子回府。”
季昀听在耳中,微微拧眉,目光从手中油纸包上移开,掀开帘子,朝外头望了望,此处离公主府倒是不算远。
“常轲。”季昀打开门帘,将油纸包着的书册递出去,“把这个送去公主府。”
一听公主府,常轲脑中立马想起昨日的流言,腾地一下跳过来,警醒道:“哪个公主府?”
“元福公主府。”季昀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望着跟在身边多年的侍从,季昀深深怀疑,他这些年是不是光长身手,没长脑子。
帘子落下,他自然没瞧见,听到元福公主四个字的常轲,眼一闭,差点抱着油纸包,从马车上厥过去。
宽阔的街面两侧,铺面陆续开张,行人渐渐多起来,京城繁华初显。
长街中央,一顶朱漆黄帷饰翟羽的四抬銮轿,正朝皇城方向走去。
轿子四角的銮铃响声清越,引得行人自觉避让,茶楼酒肆中更有人探出脑袋张望。
好不容易休沐,萧瑶专程起早,亲自去京城长街最负盛名的三味斋排队,买了母后爱吃的百合酥并杏花糖藕。
三味斋的点心匣子小巧精致,萧瑶抱在怀里,唇角噙着一丝笑,有几日没见着母后了。
忽而,前方一阵马儿嘶鸣声,马蹄声杂乱地踏在大青石地砖上,似乎正朝这边奔过来。
“公主小心!”轿帘外,半夏惊呼着,音调比平日高几度。
轿夫纷纷使力避让,可有的往左,有的往右,偏陷入僵持。
轿身左摇右晃,萧瑶下意识护住怀中的点心匣子,不留神,额角在轿身内侧磕了一下,髻上珠翠玎珰。
一支红宝石花开富贵金钗斜斜滑出发髻,自轿帘缝隙跌落地面,清脆的声音被惊呼声、马鸣声掩盖。
萧瑶一手扣住窗沿,一手紧紧抱着点心匣子,愤然探出半个头,她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在这长街长纵马!
外边已然乱成一团,裹头巾的妇人紧紧拉住孩童躲在一旁。
前方马车中,一袭玄色身影飞身而出,精准地跨坐在马背上,夹住马腹,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抚过马儿颈侧,马儿扬蹄痛苦嘶鸣。
马蹄重新落地,嘴里发出呜咽声,马背上的人正欲俯身察看。
萧瑶却已看清对方的脸,嗬,竟然是季昀!
“大胆!”萧瑶心口火气又旺了三分,手中点心匣子也忘了放下,便甩开帘子,低头走出轿门,直直盯着季昀,“季编修,你公然在城内纵马,惊扰百姓,该当何罪!”
一声呵斥,惊得街旁百姓纷纷垂首跪下,唯恐殃及池鱼。
茶楼、酒肆里,好事者又将脑袋缩了回去,躲在窗棂后边窃窃私语。
“不是说季编修正在争驸马之位么?”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莫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没论出个所以然来,便见楼下街面中央,季昀翻身下马,躬身告罪:“微臣惶恐,事出有因,请公主容臣察看此马因何受惊,定给公主一个交代!”
闻言,所有人立刻噤声,竖起耳朵听动静。
萧瑶眸色一凛,正要开口着人把季昀绑去顺天府衙门,半夏察觉到她神色不对,硬着头皮上前扯了扯她衣袖,沉声唤道:“公主!”
急急的语调,替萧瑶拉回些许理智,纵然她怨恨睿王,忍不住迁怒季昀,可终究得顾忌季首辅颜面。
新帝尚未出生,离亲政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她并没有信心能压制住睿王,还需仰仗季首辅。
她微微敛眸,遮住眸中戾气,广袖遮掩住的手紧握成拳,竭力将怒气忍回去。
“既如此,本宫便给季编修一次机会。”萧瑶淡淡道,几乎听不出怒气来,可她仍忍不住补了一句,“若季大人的理由不能服众,就休怪本宫要将此事交予顺天府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