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日头,硬是要等人回来开门,怕是要等好几个小时。
不过到底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几个人也没什么特殊经历与见识,此时尚且面嫩,有埋怨也只放在心里,没人说出来。
楼岚从里面找到张放在屋檐下的凳子递出来,三人依次踩着凳子翻进去。
刚落地,三人就迫不及待打量起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要居住的地方。
无论是钟援朝还是周红菊她们俩,都是从大城市里来的,看见眼前这黄土墙筑造的低矮平房,自然满心失落不安。
为了抵御风沙,冬日里也好取暖,房子都比较矮,墙厚,房顶上还铺了厚厚的泥土。
这个季节有雪水滋润,房顶上生命力旺盛的杂草疯狂生长,给满目的荒凉添加了一抹绿。
绿色当然可爱,然而当这抹绿长在自己即将居住的房屋顶上,这点可爱恐怕就要打折了。
这些对于楼岚来说并不重要,毕竟来之前就能想象到了。
他主要观察的是院子里的布置——院子坐西朝东,院门口正对东方。左南角一块打理得颇为敷衍的菜地,右北角有一个石台,台子边有口压水井,井口旁是一棵刚发芽舒展绿意的枣树。
作为唯一的绿植,枣树并没有得到多好的待遇,而是左右两边都拉了绳子,用以晾晒衣裳被单等物。
那个方向靠近屋檐的角落,有个木板打补丁一般歪歪扭扭搭了个棚子,棚子分了左右隔开,应当就是茅房了。
茅房外面棚顶支棱出来能够勉强遮挡风雨的地方,则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经年累月不知不觉攒起来的杂物。
杂物旁有干草垛以及一个摆着石槽的栅栏。
看来这个知青点养着一匹马,情况跟唯一的枣树差不多,都没有因为自身的唯一性就受到多高的待遇。
作为唯一的主体建筑物——黄泥房,则只有一个大间,看起来挺大的。
然而考虑到有男女知青隔开居住,里面的空间恐怕也不见得多舒坦。
楼岚吐出一口气,默默去水井旁试着压了压。
等感觉到有重力时,好歹松了口气,顺便把自己行囊里的搪瓷杯取下来,接在出水口再用力一压把手,略有些浑浊却足够冰凉的井水就滋啦啦流进了杯子里。
钟援朝他们看见楼岚打上了水,也觉得多少有些安慰,暂且放下满心的失落,纷纷取出自己的装水容器,好奇地喝了自己到戈壁滩后的第一口井水——之前在招待所以及火车上的不算。
“嗯,好冰!”钟援朝惊奇,还抬头去看了看天边的太阳,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会儿居然有这么冰凉的水。
相比起从小生活在南方的钟援朝,周红菊跟汤兰芳就没那么稀奇了。周红菊更是笑开了:“哈哈你是不是没见过雪?这会儿喝的地下水,都是积雪化了浸下去的雪水哩,不冰才怪!”
汤兰芳在一旁也跟着笑话钟援朝龇牙咧嘴的怪表情。
楼岚看三个小年轻这么快就抛下烦恼忧愁,好歹没说出让他们三人徒增烦恼的话。
四月份,北方诸多地区的水源丰沛期。
最近应该没有大雨或风尘暴,水井的水却带着浑浊,说明水并非稳定的深层地下水。
可想而知,等到进入枯水期,这口井能够提供的水量恐怕不会多富足。
吃穿用艰苦一点就艰苦一点吧,可要是每天灰头土脸地干完活还不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干净入睡,这可就太为难人了。
虽然进了院子,可唯一的房门是锁着的,楼岚倒是会开锁,可翻墙进院子还能说得过去,再开锁进屋,恐怕就不妥当了。
四人只好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干等着。
只有一条长凳,两个男同胞自然不好跟女孩挤到一起,所以周红菊两人坐凳子,楼岚跟钟援朝就随便找个能坐的垫着坐。
这一等,确实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七点多,太阳即将坠落到地平面下,远处才有一阵“der——喔——驾”的赶马吆喝声。
楼岚自觉站起身,走到院墙边。
钟援朝三人自觉紧随其后。
院墙不高,外面的人也很快就看见了里面的几人。
原本板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气氛本就不太融洽的五个人住了嘴,彼此对望着,气氛渐渐变得莫名僵持。
一时间,众人耳边只剩下挂在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铛铛声。
矮墙外的五个知青三男两女,看起来都灰尘仆仆的,男知青满头灰尘像是蒙了一层灰白头发,女知青则包裹着褐色与蓝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张微黄的脸。
高大却过分瘦削的马拉着木板哒哒哒走近,赶马的男知青率先跳下来,低头从腰间裤兜里掏出绑着绳子的钥匙,又低头把院门打开,全程都没说话,闷声不吭的,走进来后也只是勉强对楼岚等人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低头去开了房门锁,自顾自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