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见状,对滕蕙道:“你这莽撞脾性,真是全无一点计较。这家传之物如此贵重,怎么能轻易给别人。我等已经走了许久,也不在乎走多一日,还是走着过去好了。”
说罢,她拉着滕蕙就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那乡人挽留的声音。
“二位且慢!”他驾着马车走过来,道,“你们既然想要这马车,成交便是!”
说罢,他从滕蕙手中接过宝石,又仔细看了看,仿佛怕她反悔一样,即刻收起来。
“蒋桥就在十余里开完,你二人走快些,下午便能到。”他说。
滕蕙从他手中接过赶车的鞭子,笑了笑:“如此,多谢足下。”
这马车其实并不太好,拉车的马走得慢吞吞的,车厢也是用来拉柴草的那种,粗糙简陋。
不过有了马车总比走路快,也轻松一些。虞嫣想到这车只值不到一杯奶茶,毫无怨言。
“你也真做得出来。”路上,虞嫣瞥着滕蕙道,“用一块假宝石换了人家马车。”
“什么假的。”滕蕙不以为然,“我问你,这宝石,这边的人能造出来么?”
这话,她问出来颇有自信。
在那边批发的时候,滕蕙曾向店家仔细问过这宝石的工艺,店家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滕蕙虽然听不懂那些名词,却知道了这东西在这边不可能做出来。而在这边,就算是西域琉璃这样的人工制品,也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颜色和净度。
虞嫣当然也知道她的这些道理,看着她:“这边做不出来,你就当真的卖?”
滕蕙奇怪地看她:“谁说我要当真的卖?这若是个真石头,一百辆这样的马车也换不到,我却只拿它换了一辆,岂非天大的良心。”
奸商。虞嫣只得闭嘴。
两人驾着马车一路往蒋桥而去,很快,虞嫣就感受到了时局的动荡。
路过大些的县城乡邑的时候,能看到路边有不少的流民,穿得破破烂烂,在禾草搭着的窝棚里瑟缩着,面黄肌瘦。
虞嫣甚至还看到了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身上盖着草席,露出光溜溜的手脚。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惨状,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看。
滕蕙却似乎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只顾着赶车,丝毫不浪费时间。
“这天下,怕是难了。”
午后,两人在一处茶舍里落脚,吃热饭果腹的时候,虞嫣听到邻座的客人感叹道:“堂堂京畿,天下首善,短短半年竟落得这般乌烟瘴气的境地,当真教人痛心疾首。”
“是啊。”对面一人道,“也不知圣上到底是怎么了,许多人说他已经驾崩了,却不见发丧。照理说,袁氏当下掌握了圣上和朝廷,自可为所欲为,将陈王立为太子。可这么几个月过去,竟是无所动作。”
“他们能有什么动作,外强中干罢了。”那客人冷笑道,“且不说周氏那边也有几分能耐,但说广陵王,那几十万大军是好惹的?我看袁氏是投鼠忌器。”
“既然如此,又何必做下这乱事?”对面摇头,“还遇上大疫,弄得民不聊生,可怜了百姓……”
虞嫣一边默默地吃着东西,一边听他们谈论时局,只觉心惊肉跳。
虽然在那边的时候,她已经从滕蕙口中得知了这边形势的严峻,但她以为只是京城这边乱一些罢了,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袁氏囚禁了皇帝,占据京城,把持朝廷。但这样还不足以对抗周氏和萧寰,于是袁广大肆封官许愿,召集各路人马到京畿来,拱卫朝廷。
天下的兵马,由各州都督、封疆大吏以及诸侯们掌握,失去了朝廷的节制之后,这些人就摇身一变成为军阀,支持袁氏、周氏和萧寰的各不在少数。还有一些,更是以清君侧为名,干脆自立山头公然反叛。
别的不说,就在上个月,支持袁氏的军阀和支持周氏的军阀在冀州大战了一场,死伤数万人,造成的流民则不计其数。
她们这一路上看到的无家可归的人,有很多就是因为战乱逃到京畿来的,可谓凄惨。
“我还听说,袁氏将广陵王的王府田庄全都收回去了?”一人道,“还在京中大肆搜捕党羽,许多与广陵王有来往的人都受了牵连。”
听到他们提到萧寰,虞嫣愣了愣。
“是倒是,不过广陵王是什么人。你不曾听说么,当初他在京城中,袁氏打算突然将他拿住,可兵马到了王府,却发现里面的人都走光了。不光王府,广陵王属下的田庄行宫里,一夜之间半个人影都没有,倒是钱物都在。”
“广陵王那般通透之人,什么都看得清。钱物算得什么,只要人走了,袁氏搬个金山银山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