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4)
“阿娘,”荣靖走来时,身上带着凛冽清冷的草木香,“我方才看见了梁覃,他急匆匆的从奉天殿亲自赶来阿娘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梁覃便是方才的红袍宦官,威慑朝野的司礼监随堂太监。
能让他亲自来到坤宁宫通报皇后的事情,必然是大事。
杜皇后瞟了眼女儿,只轻声道:“外头风大,进殿吧。”
荣靖小声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嘉禾不欲母亲与阿姊闹出矛盾来,于是走过去轻轻握住荣靖的手。
荣靖这才低头看了眼这个妹妹,“你长高了。”
“嗯。”嘉禾小幅度的点头。
在身高这件事情上,嘉禾身边的女官一直很苦恼。小公主也不知是像陛下还是像皇后,小小年纪,个子窜得飞快,段夫人甚至还忧心过,万一她的公主日后长得比男人还高,那可如何是好?
对此嘉禾倒是无所谓,现在她已经能够和二十一岁的阿姊并肩而立,她很高兴。
“但还是个孩子。”荣靖掐了一把妹妹的脸。
她揽住嘉禾的肩,带着她跟在杜后身后进殿,趁着珠帘被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如落雨一般响起之时,她趴在嘉禾耳边对她说:“你郑伯伯要倒大霉咯。”
郑伯伯即是夏国开国第一功臣,曾经在战场上横扫胡虏所向披靡的齐国公郑牧。皇帝与齐国公过去乃是生死之交,嘉禾幼时管齐国公郑牧叫“伯父”。
此番遭到贬黜的功勋之中就包括了郑牧,荣靖虽身在道观,却已然得到了消息。便是杜后什么也不告诉她,她也能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猜出来。
说给嘉禾听,纯粹是她一时坏心眼,想看幼妹哭哭啼啼的伤心模样。然而嘉禾闻言,只是淡淡一点头,“知道了。”
“真是个无趣的孩子。”荣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
当然她下手并不重,嘉禾揉了揉脸,有些赧然。她不是故作深沉,更不是对郑伯伯一家的命运漠不关心,她之所以这样平静,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在她的父亲还未下定决心罢黜勋贵之际,嘉禾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嘉禾十岁那年,长姊前去道观,宫中她孤零零的没有一个玩伴,直到有天在御花园为了追一只花猫与宫人失散。
在这一过程中,她无意拾到了一本神奇的“天书”。书籍的装订方式,是她前所未见的,纸张也与她所摸过的任何一种宣纸有所不同。最最奇怪的,还是书上的内容。
嘉禾开蒙得早,五岁便识千字,到了十岁时,任意一本儒经道卷拿到她面前,她通能通顺流利的诵读完毕,甚至还能略解文中微言大义。除此之外,她还认得大篆、小篆与隶书,可是当她翻开那卷天书时,她深深感受到了她的年幼无知。
书上的文字似乎都是汉文,可大部分都与她所认识的文字有所不同,偶尔她连蒙带猜的猜出了几个,可是这些字组在一起拼出的句子,她又不是十分明白。
嘉禾起初认为是自己学问浅薄,她将书中部分字句抄录下来,拿去询问翰林院中的鸿儒,换来的是对方茫然的眼神。
她不敢说这书是哪来的,直觉让她小心翼翼的将书藏了起来。
今时今日,她总算破译了些许文字。
第3章 、
她发现这本天书知古今未来,通天文、晓民情,记载了夏国之前的历史,还说了不少嘉禾父亲之后的事。
嘉禾能看懂的内容不多,连蒙带猜不知道对了多少错了多少。书上记载的夏国的末路以及她本人的结局,她读来胆战心惊。
她也怀疑过这本书的真假,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只不过是好事之人伪造出来的无聊把戏,奈何书上记载的发生在近几年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应验了。
天书上说,长业十七年,她的父亲会变革商税,果然那一年他的父亲就颁布诏令修改了税则,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诏书送出奉天殿的时间,与天书上半点也不差。
再比如说今天这件事,天书上也是写的清清楚楚,非但说了她父亲会在这日开始着手对付勋贵,还写明了她父亲要这样做的原因,以及所造成的后果——虽然那些所谓的影响,嘉禾大部分都没看懂。
而再往后几页,便是与她命运相关的文字。
天书上说,她,周嘉禾,夏朝宁康公主,将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她反反复复的阅读那几段文字,一度觉得是自己又读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做皇帝呢?她可是个女孩呀。
嘉禾知道唐时有个武则天,以女儿身莅临帝座,颠倒阴阳数十年,临到快死了,方还位于李唐。
但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武则天罢了。嘉禾从小被教导女子之德,什么是柔顺,什么是不争——因为她有个好干政的母亲和一个目无纲纪的阿姊,所以人们对她的期盼反倒更重了,就连前朝的大臣都偶尔插手起了帝女的教育,生怕她步母亲、阿姊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