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367)
荣靖不觉得自己苦,可没有人信。他们会说长公主虽是公主之尊,却始终不得丈夫爱重;又说长公主表面风光,实际上私底下时常以泪洗面;甚至还说长公主之所以披甲从戎,正是因为面容损毁,破罐破摔。
“我有药可以把你脸上的陈年伤疤完全消掉。”苏徽说。
“没有必要。”荣靖摇头,云淡风轻,“少年时候的我或许还会在意容貌,却不是为自己这张脸可惜,而是恼怒旁人看我时目光中的怜悯。后来我上了战场,几度出生入死,最狼狈的时候灰头土脸在草原上逃命,脸上尽是血污和泥土,身边也都是和我一样的将士,又有谁会关心我的长相?故而我也就释然了。”
她仰头饮了一杯浊酒,说:“我有时候会在意一些世人眼中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说当年看不得别人可怜我,再比如说……再比如我想要皇位,却不是因为至高之权有多诱人,而是我不服气。”
“不服气?”苏徽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
荣靖所在意的不是皇位,而是皇位的“继承权”。在她看来那个位子她可以不要,可以送给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因为不够柔顺的性情,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考虑之外。
“我知道阿禾其实也不甘心。”荣靖又说:“她虽然坐上了那个位子,可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臣们看她的眼神和看过去的‘宁康公主’没有分别。苏先生你说,在几百年后的社会,男女都是平等的,她听到之后很羡慕。近些年她一直在竭力的改变这个世道,母亲说她行事急躁,可我明白,她只是太想要见到苏先生你说的那个世界罢了。”
几百年呵……太漫长了,她们姊妹俩就算是勉强活到寿终正寝,都未必能够见到苏徽所描述的那一天。
“阿禾很辛苦,我知道的。”荣靖又饮下了一杯酒,“所以我会帮她。”
苏徽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对,也注意到了她今日袄裙之下的软甲,“你想要怎么帮她?”
荣靖放下酒盏,一手按剑,一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听。”
风声中传来了喧哗的打斗声。
有人在作乱。
“我之前和你说过,有不少守旧的臣子都反对阿禾。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在这座平平无奇的酒楼附近,是嘉禾设立的学校和译馆,学校教的是有别于四书五经的天文地理,名为四帷学,译馆翻译的是来自远方的史书与哲学,名鸿来馆。
这一日,国子监内以儒学为尊的士子们,卷起了袖子抄起了武器,冲向了这两处在他们眼中看来离经叛道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心里越方
再次强调一声,本文架空架空架空
第202章 、(十三)
四帷学设立不过一两年,便与国子监有了极深的矛盾。
国子监以教导士子儒学为本,向来被认为是汇集英才、宣扬圣贤之地。夏朝的国子监比不得东汉的太学那般影响深远,但在天儒生心中终究是有着不俗的地位。四帷学设立之初,国子监对此不以为然,那些监生们自诩是儒学正统,国之栋梁,而女皇所创立的这个所谓的“四帷学”被当做是女人家心血来潮的胡闹。
嘉禾也意识到了她贸然设立的四帷学若是没有她的撑腰,只怕无法在京中立足,于是她一面下令让京中五品以上官员,每家必得送一名子嗣入四帷学就读天文地理,另一方面则是规定,四帷学中学成的少年,可以虚无科举,直接入侍帷幄,也就是成为她的近臣。
当年她挑选出来“御前翰林”也全都是以近臣的身份陪侍在她身边,现在这些人个个飞黄腾达,虽然年轻却因得了女皇青眼的缘故,在朝堂身居要职,前途无量。
有御前翰林做参照,四帷学的学子将有怎样的未来不言而喻。于是朝臣儒生们再度分为了两派,一派痛骂皇帝胡作非为,一派则是挤破了脑袋想要为子孙谋求富贵。
四帷学设立的时间不长,如今在里头就读的不过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少年。嘉禾原是打算对他们进行专门化的培养,学习数术的以后安排到沿海各商港的税务司,专门负责每年数额庞大的商税;学习天文的则调去钦天监与那些洋人学士一起编订新历;学过地理与它国文字的,则待其学成之后,效仿明时郑和,为她出海威服四夷结交友邦——至于那些寒窗十载饱读四书五经的儒生,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靠科举跻身仕途,而后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熬资历较好。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四帷学设立时间不长,学子们学到的东西不多,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能够发挥怎样的能力,故而招致反对声无数。国子监监生更是对他们怀抱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在儒生们眼中看来,不读儒经的读书人,等于是不学无术。一想想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未来将与他们一同共事,甚至还有可能踩到他们的头上,这些人便禁不住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