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239)
“那皇帝……倒真不愧是皇帝。”她以往只称呼新帝为“小子”、“徽州农人”,语气中满是不屑,现在却用了“皇帝”这样的称谓,半是感慨,半是欣赏。
“他将您关在慈宁宫,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对付荣靖长公主了?”苏徽猜测。
“也不知道他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还是突然开窍,总之他倒是下了一步聪明棋。”杜银钗转头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黑影,“如果哀家是他,接下来的确就会去找荣靖。就用哀家做诱饵,拐骗荣靖进宫,待她进宫之后,再命人将她拿下,要杀要剐,就全凭心情了。”
不过说到这里,她又轻轻一笑,“但嘉音又不是傻子,她自幼见惯了阴谋诡计,会识不穿这小小的伎俩么?她必然不会进宫——哀家再猜猜,这时宫里派去的人就会用孝道、大义来催促她,她不进宫便是忤逆不孝,还是违抗圣旨,不忠不孝的帽子一起压下,谁能顶得住?”
杜银钗脸色轻松,而苏徽已经是一脸凝肃。
“所以,她大概会直接造反吧。”杜银钗用风轻云淡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就好似是在描述窗外天有多高、风有多寒似的,“那孩子性情暴烈,逼急了就会拔刀。那么计划就得提前了,原本安排在哀家的葬礼上,将新帝格杀于泰陵,现在只能是她带着兵马闯入宫城,将那小皇帝杀死在乾清宫。”
“你觉得她有胜算吗?”苏徽问。
杜银钗用古怪的眼神瞥了苏徽一眼,“你不是自称来自未来吗?答案你会不知道。”
苏徽苦笑,“载佑元年这一整年的史料记载,都被抹去了。”
“抹去了?”
“是的,从端和十二年的正月至载佑元年的腊月,宫廷之中没有一份文书档案得以流传到后世,大概五十年后,新朝编修《夏史》,写到这一段时,许多都只能靠臆测和传言,含糊不清的说,夏文宗在这一年禅位,而后病亡,之后时间便匆匆跳到了载佑二年。”
稍作停顿了一下,苏徽又说:“按照那本《夏史》的记载,您到了载佑元年的年末才会死去,死时以太皇太后的礼节下葬,并未受到一点怠慢。至于您的长女,她还有差不多七八年的寿命,至于她死在哪一年,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知晓。《夏史》中她的传记很短,且没有记载她的生卒年。载佑元年之后,再没有任何官方文件上出现过她的名字,她不再参与朝政,也不曾在庆典祭祀上出席,甚至就连皇家的宴席上都没有她的姓名。直到二十二世纪初期,为了修建首都地下城,在动工的时候从废弃的河床下挖出了荣靖公主的坟墓,在残破的墓碑上找到了她死去的时间。墓志铭上说她葬于载佑八年,是病死的。为她写下墓志铭的,是她的丈夫杜榛。”
杜银钗听着这些事情,沉默了许久。是感到了沧桑,亦或者无奈?
在漫长的静默之后,她忽然再度开口,“你想不想离开慈宁宫?”
苏徽一愣。
“新帝防备哀家,却又不敢杀哀家。所以将哀家困在这里。可对于所有人来说,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哀家自己出不去,却有办法送你离开这里。你从慈宁宫里出去,然后,去找哀家的小女儿,救她。哀家不信她会死在这一年。”
第134章 、二十七章
杜银钗问苏徽愿不愿意离开慈宁宫去找嘉禾,苏徽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慈宁宫毕竟是杜银钗经营多年的地盘,她对这里的熟悉胜过了任何人,她命令自己的心腹带着苏徽走偏门绕开卫兵,其过程虽然惊险,但并不算十分困难。
慈宁宫西南邻水,是杜银钗在成为皇太后之后,命人开凿的河流。河畔栽种柳树,又有数十种花木伴生,春夏之时,景致颇为柔美,有江南的韵味。杜银钗曾多次于上巳之日,莅临水畔,命宫人流觞曲水以为戏。于是宫中许多人将这当成了一处赏景之地,却不知杜银钗在凿河之时,为的正是应对慈宁宫被包围的情形。
即便皇太后的的玉座乍眼看来似乎是天下最尊贵最闲适舒心的位子,可杜银钗毕竟是习惯了保持警惕的女子,早在十多年前就为今日之危机做好了准备。
慈宁宫西南临水,无法驻扎卫兵,从水下潜行,可以顺利脱离包围。唯一的不好就是苏徽受了不轻的刀伤,一则恐怕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在水下行动,二则是伤口沾水,不利于愈合。
杜银钗问苏徽愿不愿意去找嘉禾而不是问她其余的心腹,不是说她不信任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属下,也不是说苏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赢得了她的信任,而是这些人统统都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懵然无知。而苏徽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史学家,就算据他所说,载佑元年的史料记载模糊不清,他无法判断此时的局势走向,也至少能比那些寻常的宦官宫人在混乱中更能摸得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