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天师[重生](66)
车顶金雕盘蛇, 四面红纱朦胧,车辕左右各随一人,舆后浩荡两列束发佩剑的红衣少女,皆端一副英姿飒爽的冷傲之态, 目不斜视昂首前行。
车服照路,骖騑如舞。
服马前蹄所至之处,熙熙攘攘的行人仿佛被船桨划过的水面向两侧退让开来,伴着窃窃私语和车马叮铃之声,渐次空出中央一条宽逾六尺的大道。
那伴在车舆左右的二人鹿辞都是见过的,正是逐赦大典上站在弥桑妖月身后的女子。
这队车马的来路已是一目了然, 必是从东海归来途经此处的幻蛊仙宫弟子, 而那舆中端坐之人的身形虽是影影绰绰, 身份却也已不消多问。
师姐好大的阵仗。
鹿辞暗自咋舌, 随着向旁散去的人潮往街边挪了两步,及至人挤人肩碰肩,便听身后几人小声议论道:“闻见没?好香啊。”
“那可不?幻蛊仙宫哪回出行不是香气四溢?就跟花仙过境似的!”
听闻二人之言, 鹿辞忍不住吸着鼻子嗅了嗅,果然, 明明车马尚在远处, 四周却已是暗香浮动,香气不浓,但隐隐透着股诱人馨甜,让人不自觉便想再多嗅几分。
鹿辞回首悄声问道:“幻蛊天师每回出行都这么大排场?”
身后那人撇了撇嘴:“倒也不能这么说。”
见鹿辞作愿闻其详状,那人“嗐”了一声, 道:“这不是幻蛊天师的排场,是弥桑家主的排场!”
这二者乍听无甚差别,都是弥桑妖月的身份,但细究起来含义却大不相同:弥桑家主的排场,那就意味着弥桑妖月即便没有天师头衔,在这人间大陆也一样是处尊居显。
车马临近,鹿辞的目光不由定在了那垂纱帐上。
他才在逐赦大典见过弥桑妖月不久,此时虽只能窥得依稀轮廓,却也不难想象师姐的威严容姿。只是他不大明白,既然除了钟离不复外其他几位天师都有可以直接传送的祈愿符,她却为何不直接传送回幻蛊仙宫,而要乘坐车马回程?
正疑惑,打头的服马已是从他身前经过。
就在这时,忽一阵斜风拂来,轻纱撩起的窄缝间弥桑妖月抬眸掸眼,恰与立在街边的鹿辞来了个四目相对。
弥桑妖月瞳仁一紧,倏然抬手掀帘,口中下令道:“停!”
路旁百姓和仙宫弟子皆是被这声一惊,鹿辞也没料到竟是这般巧合,愣愣盯着弥桑妖月唇齿微启。
车马停下,弥桑妖月望着鹿辞微微蹙眉,似是疑惑他怎会现身此处,而后目光在鹿辞周围逡巡一圈,确定姬无昼未与他同行后当即唤道:“你过来。”
整条街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但鹿辞却也没扭捏,几步迈到车边行了一礼:“见过弥桑宫主。”
弥桑妖月道:“你在此作甚?”
鹿辞如实答道:“此城有祈梦之人,原是随天师前来,宫中有事,他便先回去了。”
弥桑妖月略一思忖,几乎未作多少停顿,当即果断道:“上车。”
鹿辞一怔,他还当弥桑妖月不过是叫他过来问几句话,未曾想竟还会叫他上车。然转念一想,他也差不多能猜到弥桑妖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而这众目睽睽之下绝非适宜详谈之地。
他未再犹豫,单手一撑跃上前板,躬身掀帘迈入了车中,刚一坐稳,弥桑妖月立即扭头朝车边弟子吩咐道:“走。”
车马继续前行,道路两侧的议论声霎时鼎沸,或是猜测鹿辞身份,或是猜测他与幻蛊仙宫的关系,总之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红纱相隔的车舆内,二人皆是对车外嘈杂置若罔闻,弥桑妖月静看了鹿辞片刻,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鹿辞心知她在逐赦大典时便已看出端倪,眼下这么问并非试探,而是想让他自行告知,便也未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师姐,是我。”
这声称呼已足以证明她的猜测,弥桑妖月眼睫微颤,抓住他的手腕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变成……这个人?”
鹿辞无意隐瞒,奈何这借尸还魂的缘由他自己也还未有头绪,只得将在悬镜台醒来的过程简单讲了讲,而后道:“洛师兄猜测这许是与伏灵有关,可伏灵为何会落入此人手中,我目前还尚未查明。”
弥桑妖月凝眉消化片刻,又道:“那当年秘境究竟出了何事?是不是姬无昼杀了你们?”
鹿辞摇了摇头,据实道:“当年秘境发生了一场瘟疫,我们都是因染瘟疫而死。”
弥桑妖月明显有些难以置信:“瘟疫?”
鹿辞点了点头:“且至少在我死前,并未见到过姬无昼在秘境现身。”
话到此处,他索性将当年如何发现木盆,如何将婴尸捞起掩埋,秘境弟子又是如何接连染病死去都详尽叙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