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砳砳头脑发热,嘴唇发干,白开水在他手中的水杯里一个劲地晃荡,却迟迟没能凑到嘴边。
他抿住了苍白的嘴唇,喉结滚动。
许砳砳努力冷静下来,尽管他对于是谁留下这张纸条毫无头绪,但是起码他能明确一点——在这宣扬团结友爱,邻里互助的终南洞里,善良是维系邻里平衡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指标,留纸条的那个妖怪不会也不敢对他下手。
就好比蝙蝠精疑似知道牛嫂的孩子死于医术不精的鹿几小神医之手,他在口头挖苦鹿几医生,却不敢声张,因为打破善良的平衡之后,就会造成雪崩式的恐慌。
而且他刚穿越到终南洞的时候,骆主任曾说过,终南洞有妖口指标,剩下十二户妖口太吉利,要么招新住户,要么内斗弄死一家,所以现在除非有新妖怪住户入住终南洞,否则为了终南洞不必面临被上级勒令强拆的下场,他们还需要许砳砳。
那个妖怪不敢动他,所以只留下恐吓信,而非当面指认许砳砳是人类,又或是将他是人类的身份公之于众。
恐吓信是警告,是威胁,偏偏不是死神的请柬。
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威胁只是虚张声势的最后的杀手锏。
许砳砳想通这一点,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下半杯水,他总算冷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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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砳砳喷好香水,随身携带两瓶口服液大小的九天河源头水,在一个小时后前往骆主任的街道办事处赴约。
门前的仙人掌花圃缺了一角,是因为骆主任昨天挖去给许砳砳的养鸡场当刺篱笆。
许砳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声音吵杂,很是热闹。他推开门,屋内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发霉的墙面上除了那张泛黄的大字报「建设特色村镇文化,共创终南村新辉煌!」,又多了一条红色的横幅——
「生同洞!死同穴!我们是相亲相爱的终南洞邻居!——终南洞月中例会暨致富之路的心得交流分享大会。」
许砳砳:“……”
只见十二座的圆桌边围满了妖怪邻居们,只剩下七号房一个空位。
就连上次缺席了许砳砳的迎新见面会的三号房邻居和十一号房邻居也都来了。
许砳砳匆匆扫视了一圈,试图猜出是谁在他的门缝里塞了恐吓信。但邻居们大都是在左右攀谈,神情如常。
许砳砳抿了下嘴唇。
当前的情况无非就是演技大比拼,他要假装他不怕,而对方现在会假装无事发生。
许砳砳觉得自己被迫玩起了狼人杀游戏,在一群妖怪里找一匹狼。
是稍不留意就会被绝杀的现实版狼人杀。
三号房的邻居是鬣狗精,是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秃头小伙,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头上的棕黄色毛发却稀稀疏疏所剩无几,甚至都遮不住他的头皮。他头上长着两只大耳朵,有一只耳朵缺了半个角,伤疤狰狞。据说是幼年时期被鬣狗群里德高望重的雌鬣狗生生咬掉的。
他神色紧张而拘束地坐在三号位上,缩着脖子,乌黑圆亮的眼睛不安地左右瞄瞄,但是坐在他左右的蝙蝠精福先生与獒犬精不听先生和他却几乎没有交流。
住在十一号房的邻居是昨晚才刚刚结束抱卵孵化期的蜘蛛精,名字叫织织,她妆容艳丽,身穿一身洛丽塔黑色长裙,身前点缀着一排亮红色的小斑点,底下是一个沙漏形状的红色图纹。
许砳砳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一个对卧病在床的丈夫不离不弃的善良淳朴的痴心少妇,更像个暗黑系病娇少女。
而坐于蜘蛛精旁边的唐四娘正在安慰这位织织姑娘。她此次提前结束抱卵期,是因为蛛卵里面全是坏胎,原因有极大的可能性是父体孱弱,遗传给胎儿的都是劣质基因,所以存活率太低。
唐四娘握着她的手,抚着手背叹气道:“我听说你们黑寡妇蜘蛛繁育后代要吃了雄蜘蛛才能为胎儿提供更丰富的营养……”
织织姑娘从唐四娘的手中抽回手,双手的中指按在太阳穴上,其余四指翘成兰花指,生怕蹭掉脸上的妆容,涂满指盖的黑色指甲油尤为瞩目。
只见她低着头左右晃着脑袋,垂泪道:“不……我做不到,我下不了口……我真的好爱他。”
许砳砳:“……”
唐四娘叹息道“我懂我懂”,眼里满是对织织姑娘的怜惜。
但许砳砳知道唐四娘的心理活动,必定是疯狂唾弃织织姑娘已然无可救药,甚至还会是她宣扬雌权主义道路上的绊脚石。
唐四娘就在这时看到许砳砳来了,连忙起身热切相迎道:“砳砳,你来啦!”
唐四娘笑盈盈地挽着他的手,在唐四娘的眼中,许砳砳是区别于其他雌性的存在,他是她的优等门生,也是她那套雌权主义思想的最佳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