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之女比许砳砳想象中乐观,本质还是多愁善感:“几天前,万耀殿殿主下令征集人族新娘,主城上下都瞒着我,但是我还是知道了。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万耀殿放出这消息,就是点名要我……”
许砳砳:?
许砳砳都不想打击她。
许砳砳又一想,城主之女应该是被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暗示洗脑得太彻底,她认为自己这一生的天职就该是作为仪式的祭品献给万耀殿殿主,可她如今逃离了万耀殿,仿佛所有普通人族在妖界中遭遇的险难,便都成了她的罪证。
许是因她无能为力,所以她一心想揽责,以求心安理得。
换句话说,她一心想求死。
许砳砳循着城主之女的目光望过去,视线的落脚点落在那座威武雄壮英雄雕像上。
日光暖洋洋的,晒得许砳砳眯起了眼睛,忽而就听到城主之女问:“你知道这座雕像为什么会断了头吗?”
许砳砳回过头,看了城主之女一眼,老实回答:“不知道。”
来时那个讲故事的老爷爷还没说到。
许砳砳发散思维脑补可能从老爷爷口中听到的结局,多半是增添悲壮的色彩来歌颂人族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和不败的精神。
可城主之女说:“这位英雄,原本长着人身兽首。”
许砳砳:?
故事背景远超许砳砳的猜测。
许砳砳从城主之女口中得知,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这座雕像所代表的英雄形象曾是一名大妖怪,曾在人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开城济灾,护得人族的安全。人族与妖族也曾在这座城短暂地和平相处过一段时间。
至于结局,当然是人族与妖族再次决裂,经过不得而知,但最后侥幸活下来的却是人族。
之后,在人族主城中,摆着这么一座妖怪的雕像显然不符合当时所宣扬的新理念,人族和妖怪势不两立,所以他们把英雄的脑袋砍掉,破例让“英雄”成为了自己人。
神武龟附和一声:“我想起来了,嚯,当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白城的城主是妖怪们唾弃的笑柄。”
许砳砳默默地听故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再看向矗立在主城广场的那座雕塑时,他的眼睛不得不眯了一下。
阳光过于刺眼。
关于这位英雄:时代已然不同,他曾是人族与妖怪和平共处的象征,现在既被妖怪视为叛徒,又被人族砍下头颅。
不白城原先之所以取名“不白”,是因为其城主主张中立,不黑,也不白。
如今,这座城怕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许砳砳也发现,城主之女与其他普通人族不同,她并不像普通人族那样嫉妖如仇,反而会为这座英雄雕像而感到惋惜愧疚。
至于为什么不白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戴着澳大利亚鹈鹕的鸟喙面具,哪怕他们都知道鸟喙又长又锋利,极易误伤到身边人。
许砳砳从城主之女口中了解到,这是从妖怪和人类同住一城却互相猜忌的那个远古年代所遗留下来的非文明产物。
两个戴面具的人靠得太近会使对方受伤,这正是当时的人们在交往时所保持的最稳妥的交流距离。
麻雀面具和平鸽面具则是中后期的产物,追崇自由的年轻人抛弃了鹈鹕鸟喙面具,他们戴上只遮得住半脸的面具,交往时会微笑交谈,之后还会互相接吻。
他们的微笑被解读为放荡,接吻被定性为淫乱。
他们在忠实于鹈鹕鸟喙面具的人群中就是叛徒一样的存在,广大民众要求异徒应该钉上刑架。
……
许砳砳听得眉头紧锁,却没有发表意见。
城主之女最后对许砳砳说:“我以城主之女的名义再一次请求您,护送我去万耀殿,好吗?”
“……”
许砳砳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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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耀殿中。
在一处偏殿里,一身红衣的凤皇坐在办公桌前。
这是专属于他的办公室,他对殿内的一景一物了如指掌,此时殿内多了一个衣架,挂着两套坠地的公主裙,两套裙子的款式相同,其中一套绛红色,另一套则是浅草绿的配色。
这是阿尔黛的衣服。
凤皇不由得皱起眉,据百年间负责在万耀殿服饰阿尔黛的妖怪说,阿尔黛接任了万耀殿殿主之后,他在万耀殿内基本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七罪殿——梧桐林——还有就是凤皇的偏殿。
凤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仅仅是因为阿尔黛擅自使用他的偏殿,还因为那名妖怪提到了梧桐林。
——凤凰非梧桐木不栖,全妖界唯一的一片梧桐林就在万耀殿里,这片梧桐林等同于凤皇的寝室。
凤皇此次醒来就在梧桐林里,他也看到他的枕席旁边多了一个位,显然是阿尔黛这百年间也时常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