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素不动声色的把视线转过去,就看一个让他眼熟的人慢慢从路那边走过来【……赵三阳?】
距离当年,只是将近一年,赵三阳已经长高了一大截,他也戴着一顶脏兮兮的旧毡帽,脸上黑乎乎的,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走进了杂货铺。他先用良民证买了一包盐又开始对伙计死缠烂打:“老爷!老爷!我家远,家里等着盐下锅。实在是没法子日日朝城里跑,老爷你可怜可怜我吧!”
那伙计被叫老爷叫得挺高兴的,赵三阳又说了多给钱,然后给了赵三阳……三包,之后无论赵三阳再如何恳求,也是不卖了。
赵三阳还想纠缠,结果把掌柜的惹出来了,挨了两个巴掌,只能连滚带爬的跑了。
摸着四包塞牙缝都不够的盐,赵三阳叹了一声,迈开脚步。他不知道,季寒素就跟在他背后……
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的,赵三阳进了个小院子,一进门直接朝里跑:“叔!我今天就弄到四包盐。等一会儿……”
被赵三阳叫叔的是个头上扎着汗巾的黑脸中年人,赵三阳跑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炕上缝一件夹袄,看针脚还挺细密的——这年月其实男人多少会点针线活。
“别去了,一会吃顿饱的,咱们这两天就得走了。”叔放下手里的针,“帮我把盐弄进来。”
“哎!”赵三阳刚打开纸包,脸色既变了,“生儿子没PY的缺德鬼!”
原来这包里放着的不是盐,是那种随便在地上捏一下就有了的细沙土。赵三阳把其他几包也都打开,竟然只有一包是灰色的盐。赵三阳气得肺都炸了:“那几家就算给的分量少,至少也有盐,这家真是……真是……”
叔却笑他:“我就说你小子早晚得吃亏,行啦,在这小事上吃点亏,吸取教训,以后不吃大亏。快点把盐倒进来,我这举了半天了。”
他举着的正是夹袄那没收住的口,赵三阳不服气的抿着嘴,小心的拿了包盐朝里边倒。倒完了,叔拍打了拍打夹袄,拿起针正要收口,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张口问他们:“是朝我们家送的吗?”
“什么人?!”叔伸手就朝小炕桌下摸。
“季——季团长!?”
赵三阳的声音让叔的动作僵住了:“季……”
季寒素把门关上走了进来:“你不是跟神父走了吗?”
“走了就不许我回来了啊?”赵三阳撇嘴,“我给你介绍,延乡来的刘特派员。”
“延乡?”季寒素眨了眨眼睛,“你真跑红党那边去了?”
“嗯,神父带着我过去的。神父还以为你必死无疑,他说要代替你完成心愿。现在神父还在延乡那边当军医呢。”
季寒素点点头,看向刘特派员:“带着这么个小子一路过来,您也是辛苦了。”
赵三阳嘴撇得更厉害了:“什么叫‘这么个小子’?我一点都不会拖人后腿。”
刘特派员也说:“三阳机灵得很,这一路上帮了我许多。这次给你们弄到的盐,至少有三成都是他的功劳。”
赵三阳不撇嘴了,得意的挺起了小胸脯。看他这个不失少年心性的样子,就知道在延乡过得不错。
“给番号吗?”季寒素忽然问。
刘特派员愣了一下:“十三军192师397旅828团。”
“给物资吗?”
刘特派员把夹袄举起来了。
“嗯……知道红党穷。”
刘特派员:“……”
“给人吗?”
“我以后就是你们团的政委,还有赵三阳……”
“神父说我缝合已经出师了。”赵三阳少有的不大理直气壮,就会缝合的算个屁的大夫。
等于一共就派了俩人,季寒素点点头:“行。”他突然就一个立正敬礼,虽然这身衣服不伦不类的,但气势是没差的,“欢迎加入828团!”
828团新进政委盘腿坐在炕上,手上举着夹袄,手忙脚乱的下地趿拉上鞋,回礼的时候,政委脸上有点发红——有那么点丢脸啊。
“三阳,你熟悉羊蝎子庄和大水村那边的路吗?”
“不熟悉。”赵三阳头摇得特干脆。
刘政委说:“我们能找着向导。”
季寒素笑了一下,有这个民心,红党不胜谁胜?
“好,你们现在出发,这两个村子中间的三岔路口有一棵就剩下了一半的大榕树,当地人都知道那棵树。你们在那等我,我最迟后天夜里赶到。”
刘政委还有好多问题要问这位季团长,但这时候他选择服从命令,立刻转身就开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