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应了一声，委屈的撒腿跑去干活了。

叹了一口气，掌柜的也回茶楼里了。

那位老爷子离开了茶楼，路上还遇到了个小儿送了他半个糙面菜团子。

他吃了之后，就用手捂着胃。不是小儿给的东西有问题，是菜团子和着凉风潮气吃进去，他这自己身体受不住了。本就拖着走路，更是摇摇摆摆了，最后不知道走到哪，就在个小胡同里倒下去了。

风卷着老人的白发打了个旋，几点雪花飘落了下来……

【……将军？大将军？季大将军？】

黑暗中，有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不停的唤着。

老……不老了，青年，季大将军，季寒素眉毛一挑，醒是醒了的，但不想搭理这人，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找过来？而且，这么多年了，他都没睡得这么好过了，神清气爽，浑身的骨头都好好的，不疼不痒的，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手一朝下摸，终于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他睡的这地方很怪，摸上去说不出是软是硬，甚至感觉不出是冷是热。

睁眼，抬头。季寒素一骨碌坐起来了，他现在这四周围黑咕隆咚的，并非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暗，更像是他落进了黑水里。但他且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自己的手和脚，那是年轻人的双手，他的衣裳也并非这些时日穿的那一件。

哦，我这是死了。下地狱了。

又把四周围打量了一圈，季寒素竟然是笑了一声：“敢问是哪位大仙在此？又或是无常？判官？”

【季大将军，你确实是已经去世了……】怪里怪气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我也不是无常或者判官，你可以叫我系统。】

“原来是四筒仙官。”季寒素表情不变，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这仙官的名有点怪怪的，但人家是仙官，说不准未登仙班之前，人家就是个马吊的跟脚呢？

【四……对，就是四筒。大将军，你后悔过吗？】

“那我后悔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刚才，我就在后悔不该拿到了就把半个菜团子吃了，虽然我当时是担心菜团子回到破庙就凉透了。”

【皇帝下旨召你进京，你听旨进京，从此后半生潦倒穷困，你后悔吗？】

“不后悔。”

【大将军都不多想一下吗？】

“不瞒仙官，在下的确想过造反。但季家军虽强，却也不过五万精锐，粮草又即将耗尽。且一旦起兵，我必将失尽军心。到头来，最多最多，是搅得这天下大乱的一个罪人而已。更何况，我这辈子想干的事情的，都干完了，仅有的几件遗憾，活再久也无法达成了。”

【将军的遗憾是什么？】

“我说四筒仙人，您有事就说，我愿意的就给您办，我若不愿意，您就直接送我该去哪，去哪吧。”季寒素想得明白，平白无事的，一个仙人不会来找他这一介凡夫俗子。

【若让你再选一次，你会如何？】

“还是那样。”

【没想过据北坤城死守，而后引狄人入关吗？】

“我不做畜生的。”

【如果把你放到更早之前呢？比如你刚到了十八岁，要子承父业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仙人要让我回去？”季寒素眉头一皱，明白了。

【并不算是真的会去，将军自己的世界时光已过，说能回溯不过是诓骗之言。但将军可以去去的是另外一个与将军年幼时一模一样的世界，将军能够改变那个分支的世界中，你自己的和很多其他人的命运的。你要去吗？】

季寒素细细思索了片刻：“我曾有过一二和尚好友。他们都说，一花一世界，想来仙人说的，也是此意？”

【正是。】

“多谢仙人给小人这个机会，但……还是让那一朵花中世界的季寒素过他自己的日子吧。”

【你、你拒绝了？】四筒仙人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那怪里怪气的声音听着都鲜活了几分【你不是说有人等你吗？这人先你离世，你就不想再去寻他？与他长长久久？】

“正是因为有人等，小人才会做此决定。仙人也说了，那世界虽然一模一样，但终究并非我的世界。即便碰见了一样的人，与那人结缘的也该是原本的季寒素，而不是我啊。”

【……那换一种呢？如果是让你确确实实的和那个人重新在一起呢？】

季寒素的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仙人觉得，我心中的那人，是男还是女？”

【、女子？】

“……”季寒素的神色更不对了，“仙人为什么会顿上一顿？”

【这有什么需要问为什么的？】

这只四筒慌了……他慌了……

“以寻常论，该是理所应当的视那人为女子吧？仙人方才的语气，并非惊讶于我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乃是不确定自己答案正确的疑惑。略有些……”其实是非常假，季寒素顿了顿，“仙人知道在下说的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