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珺带女儿们一周看一回，圆圆根本就不认识爷爷，去过几次才知道那个坐在轮椅上面，呼哧呼哧喘大气的人是爷爷。

小佟看见林文珺还是嘴甜客气，连江宁跟圆圆他都熟，每次总会准备点零食，圆圆很喜欢小佟叔叔，就像江宁小时候喜欢小佟叔叔一样。

但自从林文珺知道他那点事儿，他越是体贴周到，林文珺就越是替杨霞难受。

她看杨霞，总有几分，是在看自己。

这男人对外头人能花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心思，可对老婆，付出一个小指甲盖儿的关照都是难得的。

可小佟还在替江烨办事，特别是照顾着公公，林文珺也要说两句场面话：“你辛苦了，到年底给小伟包个大红包吧。”

老婆就快不是老婆了，儿子总是他的儿子吧。

小佟明明知道是老板娘借钱给杨霞开店的，但他对着林文珺依旧是一口一个老板娘，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半句。

好像这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他还笑呢，半真半假的埋怨儿子：“给什么给啊，今年考试除了数学，全不及格，老师一直打电话让我去学校，我在闵行工地哪有空！”

“小伟机灵，不一定是成绩好才有出路，脑子活干什么都行。”

他们俩在客厅里说话，江烨在房间里跟江连清说话，圆圆时不时到爷爷面前晃一晃，歪脑袋对爷爷笑一笑。

江宁只觉得不自在，她跟外公能手牵手去逛街，要吃摊蛋卷爆米花，缠着外公给她买。可在亲爷爷这里，她除了问候，一句话也没有。

心里知道是爷爷，可在感情上就是没办法有更多的关心。

江连清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房子虽然老了，但太阳很好，他晒一会儿就睁开眼：“我过年前还是回家去。”

“回去再来太麻烦了，爸，我们过年前去三亚，你也一起去晒晒太阳，看看海吧。”

江烨以为他爸没去过，江连清说：“不用，看过了。”早年跟着单位到处疗养，好些地方也都去过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不用担心，我回去就去老干部疗养院。”

江烨想了想：“那也好，还让小佟跟去。”

圆圆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拉着姐姐的手去客厅找妈妈，江连清看看江宁的背影说：“像你大姐，从小就像。”

江烨给大姐江惠娅打过很多个电话，还把闹离婚的事给说了，江惠娅的语气一直很冷淡，完全不像下面的妹妹们这么呱噪热心叽叽喳喳。

她听说老头子闹离婚，轻笑一声：“不可能的。”

后来果真没离，江烨又打电话给她：“医生说可能也就一两年了。”他还往好听了说的，其实没那么乐观了。

江惠娅说：“到时候通知我吧。”到时候就是办丧事的时候。

说女儿像大姐，江烨心里有点不乐意的：“哪是像大姐，像我。”脾气性格一模一样，所以遇上点什么事，江烨现在都跟女儿好好说。

江连清听见儿子维护孙女，笑一笑：“圆圆像她妈妈，性格好。”

“像她妈以前，她妈妈这几年可不一样，厉害了。”江烨都想不起来原来林文珺是个什么性格了，反正现在是不好惹。

“几个女儿里啊，老三性格上像你妈，可她没有主心骨，又没你妈能干，你以后多照顾她吧。”他原来也担心小女儿，但小女儿找的人家不错，是讲理的人家，现在唯一就是担心老三了。

他现在是还在，逼着她出去工作，可她一点没有自己的主意，就怕以后他走了，甘跃进对她们母女俩不好：“她这人，打在身上也不叫疼。”

“老二呢，日子怎么过也比老三好，但她也不会给老三撑腰。”王金龙人是没本事，但江惠娟也不受欺负。

“惠洁倒不用担心，两个姐姐都没她明白。”江连清说一句要喘上好几下，“你大姐……没成家没儿女，老了你待她好点吧。”

江烨很久都没说话，坐了会儿就站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等我们回来，我开车送你去疗养院。”

在车上林文珺问他：“爸说什么了？”

“说他想去疗养院了。”还有那些话江烨没说，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好。

林文珺了然，上辈子江连清也是在疗养院里呆到最后，临终那几天也根本没回家，江烨把他接到自己的房子里，亲生儿女围绕在床边，送他走的。

那边收到消息过来，人已经没了。

也没见老太太有多伤心，丧事也是江烨一手办的，最后遗体告别，老太太才哭了两嗓子，还马上就被她儿子扶走了。

“那样也好，免得两边都不自在。”林文珺说，“要不然老房子先不卖了，那边一楼，又有院子，进出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