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356)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奏章,并双手奉上。
姬恕面色不变:“你要弹劾谁?”
学生抬起头,目光坚毅如炬,不曾闪躲也不曾退缩,他一字一顿道:“臣要状告长公主殿下!”
他一语毕,大殿犹如瞬间被水淹没一般,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不是意料之外,只是在等谁把窗户纸捅破。
如今姬珧就坐在上头,尚且没有脱离朝堂的掌控权,就连张狂大胆的刘御史都给她几分薄面,这个小小的太学学子却敢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上直接冲撞姬珧。
那是对皇权的挑衅。
尽管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在捍卫皇权。
姬珧看着那个学生,忽然笑了笑,她没有生气,甚至面色柔和,眼中晕着光,化开了全身上下的戾气:“你要状告本宫什么?”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画面,却被姬珧一个动作一句话拽回到平和的现实中,学生轻轻皱了皱眉头,许多双眼睛不自觉地聚集在他身上,他却无暇顾及,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殿下有三罪:其一,违背祖法,德行有亏。贵为大禹长公主,殿下本该成为人中典范,你却无视女戒女训,在府上豢养男宠,御下不严。非但如此,还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奉为金科玉律,影响身边人也做出惊世骇俗之举,其中就有户部侍郎宣大人,在已经定下亲事的情况下,与人通奸有染,又借职故之便阻碍未婚夫婿仕途发展,造成不良影响,此为一罪。”
“其二,为创功绩,草菅人命。当年繁州一战,在我军明明有能力与叛贼一较高下的情况下,为诱敌深入,命令无辜的万州难民充军送死,无数冤魂死于非命,却又在战役过后吹嘘此举保全了我军有生力量,无视繁州一战牺牲的百姓。那些投诚于朝廷的灾民虽然也做过有损大禹利益之事,但他们也是大禹的子民,也有父有母有独守空闺的妻子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却为铺就殿下的赫赫战功血洒疆场,造此杀孽,亦是一罪!”
“其三。”
学生始终跪立在地,腰杆却挺得笔直,他伸出手指在耳侧比出一个三的手势,说到激动之处声音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三,殿下困于儿女情长,无视大禹当今的局面,放纵下属违抗军纪,魏县夺回裴将军尸首再损三千精锐,做了无谓的牺牲,又是一罪。”
“一桩桩一件件,即便没到罪大恶极,依然能证明殿下是一个德行有亏、草菅人命且目光短浅的女子,明君执政是百姓之福祉,殿下掌政却是百姓之灾祸,臣等恳请殿下,交出手中权利,还政于陛下!”
学生说到最后一句话,情真意切地跪伏在地上,话语冒犯,举止却秉持着他作为一个太学学子温驯有礼的态度。
他说了三桩大罪,实际上大臣们昨日就已经听说了,可如今当着姬珧的面无所顾忌地说出来,那声音才是振聋发聩。
姬珧久久未作声,她没有目眦欲裂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微微前倾着身子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眸中深思浓烈,直到大臣们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的时候,她忽然站起身,走到阶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姬珧问的第一句话。
那学生愣了愣,像是被打个措手不及一般,眼神有些无措,但他很快就恢复神色,低下头道:“臣姓李,名恭书,字守节。”
“守节?”姬珧反问一句,忽而笑出声,“像是你的名字。”
她一句玩笑,李恭书骤然沉下脸,姬珧却行到他身侧,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太学生,问道:“你们罗列了本宫一堆罪状,别说到最后一件证据都拿不出来,如果一个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编造谎话诬陷人再定罪,这世上也没什么礼法了。”
姬珧偏头:“你说对不对?”
李恭书冷不防撞进公主的双眸,心神有片刻震荡,很快就偏移视线,他看着前方,语速稍快道:“第一桩罪,罪证就在公主殿下的后院中,至于宣大人的私德,宣云家主母周氏上殿,一问便知,看看殿下是不是包庇了自己人。”
宣蘅一开始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觉得好笑,却也没有打断那个太学生说话,现在一见他都要宣人证上殿了,想要出言制止,姬珧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出声,然后看向魏长骆:“既如此,就宣周氏上殿。”
魏长骆拖着老迈的身体行出殿门,等待周氏上殿的过程中,姬珧提着繁复的宫装行到李恭书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道:“你说本宫豢养男宠不修女德,这一件事,本宫承认。”
李恭书一顿,姬珧却很快又道:“但本宫并不认为这是一桩罪过。”